第97章朝令夕改

极目远望，天地玄空。许凉敞开意识，从眼睛里放出了慕容弦，开门见山地道：“我不是许凉，我是梦人间初情空玉。唤你出来，是想了解六道轮回之事，我可以答应你一切条件。”
慕容弦先是一愣，接着便又释然，向许凉道：“我知道了。”接着俯身跪下，“求玉人救我脱离苦海。”
许凉点了点头。
慕容弦道：“玉人不知此事属于正常，六道轮回是由陆压道人提议，鸿钧祖师草创，魏晋年代才以佛家入主中土契机，布令实施的。其六道上管天、人、阿修罗，下治地狱、野鬼、畜生。即使上仙，也有大半无法逃脱此厄，以此来维持三界众生的平衡。在明界与梦人间对抗时候，由于明界实力较弱，元始私自将佛家上古创世四大家族地、水、火、风的灵根与下界生灵草结，并在其心念之中种下恶根。这风氏便是女娲后人。本来放养到下界只是希望能够稍微压制一下梦人间灵兽神威，却不料在梦人间陨灭之后百亿年，巫妖一族崛起，称霸四大部洲。这巫族既有先天混沌力量，又有后天玄空灵力扶持，以此竟压制得道教也无能为力。再后来却是女娲传下人族一脉，才将巫族压制。近千年来，随着人族的日渐兴旺，道家越发有了窘迫之感，大概是怕人族也会给道教带来灾难，于是才有了鸿钧草拟六道轮回的说法。只要是后天了道，即便是已修成了无上金仙，法力比三清还高，貌似已脱离六道苦海，但只要遇到先天圣人，启动六道之力，立刻便会将其打入六道之中。这样一来，凡人修成的神仙，虽是全仗了玄空灵气修成，却是完全服务于混沌灵体，而且混沌灵气丝毫不会受到威胁。”
许凉道：“原来如此。”
慕容弦接着道：“自从佛教传入中土，六道便已在人心中根深蒂固，佛道两家自是异口同声地宣布，只有靠了修行，超凡入圣，才能真正脱离六道苦海。其实这不过是为了自己宗教的强盛而编的托词，六道不来的时候，谁都可以长生不老，六道一来，谁都脱离不得。况且下界纷繁复杂命途多舛，六道来得自然更加迫切可怕，为了逃脱此厄，勉力修行以至于猝死的徒众数不胜数。成圣的却并不多见。近千年来，更是稀罕得如同大海捞针。但这样之后的事情，便是与我有关的了。我自六道初生之时一直到现在，总共也只见到了两个人没有逃脱此厄，除了我自己，还有一个被下界称作六道仙人的全真教五祖之一——刘海蟾。但是结果是，我逃进了玄字玉中再也无法出去，刘海蟾却重新被洗入了轮回，下世恐怕连人都做不了了。”
许凉道：“你所说的脱离苦海，就是想出这玄字玉了？”
慕容弦道：“正是。”
许凉问道：“那么我该怎么做？”
慕容弦道：“没有别的方法，玄字玉护住了我的真神，但只要有玄空灵气的地方，就逃脱不出六道。你在大罗天能放我出来，因为这里混沌灵气尚存，我还能勉力撑持几分。过去我曾在下界现身，只维持了不到一刻钟便坚持不住了，如今在大罗天端，估计也维持不了一刻钟。我曾经研究过六道轮回所在，其实是在地狱十八层，刀山火海，但森罗殿十殿阎王似乎并不知情。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它毁了，否则我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出去。我可以给红灵猫逆转六道，但你肯为她帮我脱离六道吗？”
许凉点点头，“即便是刀山火海，我给你闯过去便是。”
于是慕容弦将逆转六道轮回的法门与许凉说了，许凉收他入眼，返身回到红灵猫身旁，使法门令她活了过来。
等红灵猫悠然转醒，望见许凉，不由得痛哭出声。许凉将她扶住，她便趁机倚在他怀里，斥道：“你竟忍心下得去手！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许凉无话可说，只道：“灵儿你以后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有任何违拗。”
红灵猫只是啜泣，却不说话，许凉忍不住问：“灵儿你为何突然间变成这样？”
红灵猫立刻惊讶起来，道：“我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过……应该，应该是……”
许凉道：“应该是很久没有吸人血的缘故吧？”
红灵猫脸红了，道：“我……好像……”
许凉道：“那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现在是要想办法让你别再这样。”
红灵猫不乐意了，“你知道什么，说得倒轻松。永远不要在妖魔面前提起吸人血这件事，那是一种耻辱你懂吗？”
许凉道：“我知道了。”
红灵猫却又道：“你知道才怪了。”
许凉问：“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抑制你的变身？”
红灵猫摇了摇头。
许凉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红灵猫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许凉听她这么说，也就闭嘴不问了。红灵猫着意望了他一眼，问道：“你生气了吗？”许凉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我只是在想事情。”
“你在想什么？”
“我想现下当务之急，就是给你寻件衣服穿。”
话说红灵猫刚刚复活，身子虚弱，到此时已经有些摇摇欲坠，许凉将她扶到祭台之上，使土遁把四周围住，便要离去，红灵猫却拉住他衣襟不放，泣道：“你要快些回来。”许凉笑道：“我只是出去一小会儿，你怎么这样呢？”红灵猫摇了摇头，道：“你不会懂得的，只怕你这一去，再也不能相见了。”许凉道：“不许胡说。”他取出怀中的指环，戴在了无名指上。红灵猫才安下心来。
许凉一路云程，来到了战神山下，立刻便有两个凶魔执钢叉来问：“来者何人？”许凉双手拱起，道：“智悲明王许凉，蚩尤等我很久了。”那两魔听他这么说，便有一人留下看着他，另一人回去通报。不一刻，那通报之人便领来一魔头，人身龙头蛇尾。那魔头见到许凉，便道：“都说许凉厉害，冒充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小贼，识相的就给我滚了这里。”许凉道：“他不来请我，是要我打上去吗？”那魔头道：“好小贼，看我先宰了你！”话毕，手中雪花枪直刺过来。许凉心中好生气愤，顺手抓住枪头，倒转过来，一枪搠进了那魔头胸口。另两魔见状，俱往这边扑来，许凉应手接下两人手中钢叉，依样搠进胸口去了。见三魔头死了，许凉便径往上去，见人便杀，每一个都是先抢兵器，后杀其人。走到山腰，已杀了有近千人了。等再往上走，想是蚩尤接到了讯息，已在前面等他。许凉微笑着上前，向蚩尤拱一拱手，道：“大王别来无恙？”
那蚩尤忍住愤怒，沉声问道：“你来干什么来？”许凉道：“我想向大王借个宝贝。”
“什么宝贝？”
“神农鼎。”
蚩尤道：“那神农鼎早已不知去向，若是我有，借给你用用便是。”
许凉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蚩尤道：“是真是假，你心里没数，我心里有数！但那又怎样？我蚩尤身份在这里，被你杀了我多少兄弟？按我以前的脾气，就算把你碾成齑粉，也难消我心头之恨！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在这里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要等我得了势，否则你许凉我要杀你千百遍！”
许凉微微一笑，道：“就是这样。”
蚩尤道：“神农鼎你肯定寻不到了，不过天上有个替代品你大可去寻来看看。”
许凉道：“你说的是八卦炼丹炉？”
蚩尤称是。
许凉道：“我便寻去看看。”
于是别了蚩尤，又往三十三天赶去。心中却想，自己虽然记得明界时候的十余种千金方子，或可压制得住红灵猫一两次的变身，但终究不是长久计较。若要从本心上断绝，非得使她根性尽灭，重修才行。可这样与红灵猫说，她又怎肯答应？妖魔修真，原是违背本性之所为，一生与自己作对，时刻都忍受着灵魂与肉体的折磨，凡常之人，根本无法体味那般痛哭。
许凉想到这里，停伫在离恨天之外，竟不知进退。踌躇半晌，还是进了兜率宫。而内内外外寻了一刻，不但没有八卦炼丹炉的踪迹，连放置器皿的桌子，供人禅坐的蒲团，盛放丹药的葫芦架，一些全没有了。他这一路里来没有碰到一位真仙，亭台楼阁荒凉得可怕，现在想来，真真整个天宫，一个人都没有了。他又往上界看，三十三天之外，是三清的另三天，许凉自然从未去过。虽然以他而今法力，出去三十三天不会被强大的灵压挤迫致死，但却没有真正能从老君手中夺来宝贝的打算，况且他的实力也不一定能胜过老君，心中又牵记着红灵猫的安危，于是决定先下界去。
先自天宫寻了一件素色衣衫，才又来到东海岸畔。许凉喊了声“灵儿”，便进了自己为她设定的屏障。只见她缩着身子沉睡在面前，拳头紧握，上面的指环犹自发亮。他突然想起她与他说的这法宝，能够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走到她面前，轻抚她额头，但指尖一颤，便收回了手。她额头冰凉，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又轻轻唤道：“灵儿。”可这次轻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了。她没有动静，他才提起她胳膊，给她穿上衣服，然后扶她坐下。她自然不会有任何动静了，他的心也凉了个透——这就是——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