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纠缠

第八十七章  纠缠
电话那端的宋书问喋喋不休，电话这头的沈苏宇默然不语。他的心在不停地流血直到麻木。
从他那一长串的话语中，沈苏宇可以简单的提炼出来，宋书问与他签约的原因只有一个，为了苏陌。
而向汶，却为了他的事业——她是一个爱把事情理想化的人，以为自己委曲求全便可以换得理解，以为事情可以双向转化。
她以为事情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她去求宋书问，宋书问会念及往日的旧情不计前嫌，帮他们一把。而她也可以再回到沈苏宇的身边，在两个人的生活中这段短暂的分离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波折，无碍于他们以后的幸福。
可现实往往与事实违背。在那种脆弱的心境下，向汶的离开差点就成了压死沈苏宇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许他不够爱向汶，才会在这种时候还这么理智的去分析她的死因。
也许是他太爱向汶，所以努力把向汶的死推离自己，摆脱得知向汶死讯时的心头瞬时明白瞬时涌起的那份罪恶感，逃避她已经死了的事实。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愿意再去想任何一件关于向汶的事情。那是一个伤口，永远不想再触及的伤口，哪怕那个伤口在一直不间断的流血，他也不想去包扎，只为了不去触碰。
宋书问邀请他第二天去洽谈签约事宜，若不是沈家的处境，他真不想再与那个人有任何交集。
脑海里不停循环的是最后一分钟他们之间的对话—— “沈先生，你女朋友可以为你做到这种地步，想必也是因为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样的话，我就更信得过你了。只是，我希望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影响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女人这回事，你也是知道的……”宋书问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说了这么久，不知沈先生对与沁阳的签约是否感兴趣？”
“那是自然。”沈苏宇做得到不顾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仍旧保持着表面的淡然。
沈家到了这种地步，任谁的一笔资产都是救命稻草，哪里还顾得上尊严？！这时只有忍辱负重这一个选择。
好好的发展秋水才能对向汶有个交代。
只是，秋水的成长势必要系在沁阳地产身上了。宋书问下一步的棋将会怎么走？他会不会选择苏陌？
沈苏宇的心再次揪紧了。
果不其然，片刻沉默后不久，宋书问的下一句话便提到了苏陌。
“沈先生，我想冒昧的问一句，令妹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整个洹风的人应该都知道吧，苏陌在陆捷那里。”沈苏宇对宋书问的厌恶已然到了极点。
“那沈先生是否知道陆捷用二十亿逼迫令堂把爱女卖给他的事情？”宋书问仍旧不依不饶。
沈苏陌最恨别人提到这件事情，每次想起他的心便滴血，他那时明明已经在洹风，却无力阻止别人对苏陌的伤害。
“不知宋先生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沈苏宇竭力保持语气的平稳。
“只有我才能帮助沈家。”宋书问说，“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沈苏陌。”
你休想！沈苏宇登时便在心底狠狠拒绝了！
“沈先生，我给你考虑时间。”未等沈苏宇答话，宋书问便把电话挂断了。
************************************************************** 此刻的加拿大的爱德华王子岛，顾方辰希望能给苏陌一次心灵上的救赎，让她从心底产生希望。
可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苏陌的头痛和失明再次袭来，持续的时间似乎比上次又长了一些。顾方辰什么都没有再说，静静守在苏陌身边，陪着她受病痛的煎熬。
这本就是一件挣扎后便心照不宣的事。
命运面前，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苏陌伏在客房的案几上，画着《绿山墙的安妮》书中的插图。
“《绿山墙的安妮》，这本书你也看过？”顾方辰惊讶的问道。
“是啊。”苏陌点点头，“我在公司实习的时候曾经设计过一个系列的丝巾，就叫做‘绿仙墙’。”
“然后呢？”顾方辰接着问道。
“我的实习老师很认可，但公司的一个高层却认为这个名字不够响亮，把名字给改掉了，又加了几个元素，此后便默认成为她的作品了。”
“可是这不算剽窃吗？！”顾方辰愤愤的说。
真是懊恼，他本意是让苏陌开心，却没想到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却勾起一段不愉快的回忆。
“可人的创意和灵感是偷不走的啊。”苏陌坦然的笑笑，“只要有人懂得欣赏，那么设计师的心血就没有白费。”
顾方辰久久无言，却在心底感叹起苏陌的大度起来。
也许这才是真正世家女儿的性格，不悲不喜，安静的做自己的事。
“你在写什么啊？”顾方辰看着苏陌伏在案上在洁白的纸上写写画画，“来灵感了，设计图样？”
“写信。”苏陌握紧手中的笔，“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若是支撑不到最后的话，至少还有一封信。”
顾方辰想起来昨天她在那个装潢精致的小店里买了不少信封和信纸，他本以为女孩子都喜欢这种小巧精美而又没有多大实用的东西——现在谁还写信呢？
“你都写给谁啊？”顾方辰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现在她所写给的人都是在意的人吧，顾方辰的心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她会写给自己吗？
“我跟哥哥已经六年多没有见面了，我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可是真到要写的时候却又发现无从说起。”苏陌拿起一根铅笔，“想了半天，还是画几幅画吧。”
“是我们小时候一起画的画，他看了之后就会明白，我有多么想他。”苏陌的声音有些异样，有些哽咽。
“会没事的。”顾方辰紧紧握住苏陌的肩膀，“你不会就这样留在这里的，不是说过，还有三个月的吗？”
“每一天都有意外发生，医生说的三个月……谁知道呢？”苏陌的笔没有停歇，“如果这一天仍能够醒来，如果这一秒感觉自己还正常，那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度过吧。”
不知过了多久，苏陌把那些画画好，一张封入一枚信封中。
“我哥哥叫沈苏宇。”苏陌整理好那些信封，交到顾方辰手里，“你帮我保管吧，如果我回不去，一定要帮我找到他，然后亲手交给他。”
顾方辰却把头扭了过去，“不，你还没死呢。等你死的时候我再从你那把它们翻出来。”
心里突然涌上一阵苦涩，顾方辰感到鼻子有些酸，但是一个大男人落泪也实在太—— 忍住，顾方辰。你身边的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多了去了，时间久了，你就会忘了她的。一定的。
坐在案几旁的苏陌却对那张浅绿色的信纸发了楞。
浅绿色是她和陆捷一致认为的理想色，理想色并不是他们的最爱，却是代表着生机、给对方失望的颜色。
可她现在却在对着那抹生机发愣。
她想过要写好长的信给他，不仅说说这六年的事情，甚至想把从一开始的感觉和心愿都对他说出，就像给哥哥的画一样，她想让他感受到她对他的眷恋和不舍。
可不同的是，面对哥哥信的时候，她是胸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说什么好。可现在面对要写给陆捷的信，她脑海中只是一片空白，心中似乎也再没有感觉。
原来，到最后，他们之间只剩下了无话可说。
因为那些话语已经没了意义。当他爱她的时候，每一句都是金玉良言；而当他不爱她的时候，连她的生命都是轻如草芥的。
既是如此，她还挣扎什么呢？
苏陌轻轻的收起那张浅绿色的纸，放进草色的信封，放入了抽屉的最深处。
真是讽刺，她的爱，她的思念，她的真心，她的委屈，却只能随着她默然离去。
“苏陌。”
她闻声抬起头。
“是写给陆捷的吧？”顾方辰从她的神情便可以看得出。
“嗯。”苏陌轻轻应了一声，“不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顾方辰看向窗外一望无际的蓝天，心中千滋百味。
“如果现在你有一把同心锁，你会在上面刻上你和陆捷的名字吗？”顾方辰问道。
会吗？苏陌迟疑了，她和陆捷的未来分明已经是天方夜谭了，何苦还要为此苦苦挣扎。
“我会刻上我和哥哥，然后还有爸爸妈妈的名字。”苏陌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无厘头，但这确实是她心中所想，“现在在我心中，最重要的就是他们。”
“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带你离开。”沉默了一会，顾方辰说完便走了出去。
苏陌看着顾方辰的身影，心里有些愧疚。自己的情况大概也搅到了他的兴致了吧？
可是她真的放不开，她总是感觉有一双无名的手在钳制着她，操控着她的命运。
“对不起，方辰。”在他拉开门的时候，苏陌站起来轻轻说道，这是她第一次简单的称呼他“方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