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湖水,因风皱面,原先镜水湖面那层淡淡的蓝仿佛也被微风拂走般消逝不见。
站在玉修身旁的墨语刚想夸赞师傅这座大冰山最近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却突然感到一股强劲纯正的力量猝然不急地灌入丹田。墨语微微弯下腰用手捂住了剧痛的小腹处,光洁的额间渗出阵阵冷汗。
修复好回盘阵和白苍山的防御结界,玉修一转头见墨语突然身体不适,立刻抱起墨语瞬间转移到翠落居。
将墨语扶到自己榻上,放出一丝神识,一探脉息,玉修惊疑,怎会突然间墨语修为猛涨,自身无法完全控制吸收而全部积聚在丹田处。玉修深深皱眉,必须尽快疏导,否则会灵力反噬而伤及仙脉。
玉修与墨语盘膝相对,坐于榻上。四掌相触时,墨语只觉得两股细细的暖流从双臂缓缓流进体内,逐渐汇聚到小腹处,剧痛感稍稍减轻,好似有只无形的大手轻轻地梳理着丹田快要爆炸的强大力量。
忽然听到玉修强调道:“可能会有点难耐,一定要凝神屏气,忍着点。”
墨语闷哼一声,感觉细细的暖流一下变成了炙热的岩浆直达小腹将那股强大的力量砰然打散,又与四处散落的力量细细融合,拧成无数条细小的暖流渗入四肢百骸。墨语紧闭的双眸只觉得一片红光闪过,紧接着便是一望无垠的浅绿色,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看着墨语缓缓睁开的墨色水眸闪着更加灵动地光芒,玉修露出一丝喜悦的微笑注视着墨语:“为师已经替你疏导了那股力量,加上为师的一点神力,如今已经快抵得上一个半神了。”
张开眼的墨语突然发现体内灵力充沛、视野更加开阔清晰,自然也没有忽视师傅喜悦微笑下一抹疲惫。这样的情景,很久很久的时候似乎在哪里见过,思绪飘飞,心头一阵浸着甜蜜的心疼,墨语拿着一只袖边擦拭着玉修的额际,轻唤了声“修。”
玉修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墨语。
墨语晃了晃脑袋,放下手讷讷问道:“我刚才怎么了?”
却被玉修一把抱住,气息稍显不稳道:“没什么。就这样,让为师抱一会。”
揽着玉修劲瘦的腰身,墨语静静地看着竹窗外,露水打落在翠绿的竹叶上,清脆悦耳的声音清晰可闻,郁郁葱葱的竹林被清风拂过掀起一片片的绿波,岁月静好的感觉竟让墨语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直到与玉修紧密无隙的怀抱间透出了些许湿濡的暖意,墨语才语带惋惜的婉声说道:“这样的日子好惬意,要是五弦琴未断弦,抚琴一首就更好了。”
“弦断了?”玉修问。
“嗯,冰蓝色的那根,羽调。”说罢墨语从乾坤袋中祭出五弦琴。古朴的琴身上,原本绷紧的冰蓝色的琴弦断裂后,蜷曲的断弦上还沾染着暗红色干涸血渍。
玉修剑眉蹙起:“受伤了。”
墨语握紧收了口的右手,却被玉修握住了手腕。
玉修无奈地叹息:“还是这幅性子。”薄唇覆盖在墨语受伤的指尖,轻轻将指尖的伤口咬开,神色自如淡淡吸允着。
墨语只感觉到指尖的一丝凉意被吸走,但是唇齿间的触感还是让墨语为之一颤。
玉修察觉到墨语的异样,迅速的处理好墨语的伤口,自己指尖划出一道淡金光芒护在墨语指尖,温柔地说道:“虽然知道你容易脸红,为师有些话还是要说。……若不是因为曼妙丸,你这般的年纪,为师的确是不该也舍不得……咳咳。”自己都快说不下去的玉修微微撇开了头。
墨语脸红到了极点,神色又恢复了正常,心里倒也释然了,脸红是什么,来得快去的也快么,看着已经完美无瑕的指尖,墨语腼腆一笑,拽住玉修修长的手指摇了摇,曼声说着玉修无比受用的一句话:“没什么的,只要是师傅,徒儿怎样都可以的。”又闷闷的说,“不过,五弦琴弦已断,就无法续弦了么?”
“有,五弦琴的断弦唯有鸾胶可续。不过,断了也无妨的。”玉修避开墨语切切的目光。
果然墨语一听来了兴趣,不依不饶道:“徒儿十分想续好这弦,师傅就告诉徒儿如何取到这鸾胶吧,是不是不易得才不想告诉徒儿?”
玉修拗不过墨语,迟疑地开口道:“并非不易,只是得麻烦天后了。”
鸾胶、鸾胶,为鸾鸟所产,天后姝鸾乃是一只青鸾,定是如此了,想着曾经还得到过天后娘娘的祝福,天后娘娘定会帮这个忙。念及此,墨语巧笑嫣兮地对着玉修道:“原来是要找天后娘娘,师傅多虑了。”遂拖着玉修就往天界进发。
玉修纳罕,从前墨姬和姝鸾并不怎么对盘。怎生到了墨语这世,姝鸾居然还颇得墨语眼缘,真乃怪事。
天界,栖梧宫。
当玉修领着墨语来到宫口,今日当值的天将首领商禹刚好巡逻路过栖梧宫,见到环抱断弦五弦琴的墨语微怔片刻。
墨语腰间的乾坤袋一阵晃动,还没来及看清,便有一团墨绿无尾熊般粘在商禹身上。
商禹肩头一耸动,非但没挣脱,来者粘的更加紧密。定睛一瞧,才发现是许久不见的胜芳,正泛着两个小梨涡目光炯炯地瞅着他呢。
收到胜芳的信号,商禹终于被这小吃货折服,从月白绣黄边的袖中掏出同款的一个乾坤袋,从袋中取出几片海苔,塞入胜芳口中,胜芳立马一边咀嚼一边欢快地喊道:“胜芳、胜芳。”
玉修不语,墨语鄙视地扫了一眼胜芳,作为自己的捶背神器,这般作为委实太丢架子了,难不成月老的红线真的没过期?关键是,长这么白净可爱的一小少年真是河伯么子吗?怎么都感觉胜芳象个小智障似的,从咯吱咯吱变成人身,只会讲“胜芳”这一个字眼么?!
商禹托着“无尾熊”,朝玉修恭敬一躬:“恭喜玉帝与墨语上仙。”
看来天界均已知晓神谕,玉修颔首:“不必多礼。”
这时栖梧宫的仙婢已经通传过天后,前来贺喜并恭迎玉修和墨语入内,而商禹走也不是、丢也不是,只好带着胜芳一同入内。
瑞脑销香,青烟袅袅,头戴五彩鎏金凤冠,气质雍容华贵的天后正伏在玉案上,看着紫檀方盘中的一簇各式鲜花细细挑选着,一旁的清凤正为茶盏中添水。
玉修与墨语入内,天后也不急抬头,甚是熟络地询问道:“墨语你来的正好,帮本宫看看,这次百花宴的群芳使选谁更好?”
墨语目光掠过雪白的梨花、淡粉的樱花、浅绿的墨菊、正红的牡丹……最后视线停留在血色的杜鹃上,正色道:“杜鹃。”
“杜鹃?本宫倒是从未选其做过群芳使,缘何墨语你瞧中了她?”天后询问的口气带上了一丝兴味。
墨语顺着天后的目光娓娓道来:“不为其他,杜鹃早春盛开,似爱情般轰轰烈烈,我很欣赏其似血的瑰丽,火般的热情。”
天后满意地点点头,遣清凤递来折子,提起紫毫行云流水书写其上,一边夸赞道:“没想到墨语还有这番见解,叫本宫大开眼界,那便定下杜鹃吧。”
书写完毕,天后抬眼才注意到墨语手中断了弦的五弦琴,于是看向玉修了然一笑:“本宫先要恭喜玉帝与墨语成婚大喜。不过今日前来,可是为了五弦琴续弦之事?”
玉修大神眼都不转,全副身心都在墨语身上,淡淡道:“正是。”
清凤眼神忿恨地瞟了一眼墨语,一边讲茶盏递于天后。
墨语无视那眼神,朝天后开口道:“天后娘娘,求取鸾胶是否非常困难,若有我能帮到的地方墨语定当效劳。”说完微微一拜。
天后姝鸾轻抿一口碧色茶汤,波澜不惊地说道:“起来罢。并非你之所想,正如你所知道的,本宫乃是一只青鸾。凤凰一族五百万年出一只鸾鸟,而本宫是目前唯一一只鸾鸟,而鸾胶则是鸾鸟围绕出生地——西北不周山的赤焰峰盘旋七七四十九日倦极后的呕心沥血之物,会平白折损一万年修为。鸾胶可使世间万物牢固黏合,却是不同两物。也就是说,五弦琴上那根冰蓝色琴弦断了便是断了,只能再寻一根将新弦用鸾胶续上。所断这根蓝弦,是东边蓬莱仙岛的深蓝玉髓和南边青丘的九尾雪狐的毛发糅合而成,所以不是心中珍爱之物,断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去修好一把琴。”
这回天后刚说完玉修就转头望着天后轻描淡写地说:“如此劳烦天后了,玉修自会跟随前往不周山。事成之后渡赠,万年修为。”
墨语懵了,刚想密语师傅这事作罢了,代价太大,谁知师傅一口答应眉头都不带眨的。只好不舍地望着玉修,喃喃道:“师傅……”
融化坚冰的暖流在星眸中涌动,玉修的目光在墨语的面容上摩挲:“深蓝玉髓和九尾雪狐的毛发想取得也很是不易,此番行事务要小心。”看着一旁仍挂在商禹身上的胜芳,眉心微动:“要是带上天将商禹和胜芳,也好。待得你归,为师定还你一把崭新的五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