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启程

目送师傅与天后姝鸾向西北远行，明知他们此去乃是不得已，且又是为了自己的心愿，墨语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商禹看着发愣的墨语，轻声安慰道：“墨语上仙你的确有一位好师傅，而这也是商禹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的温情的玉帝。”
“是么？”墨语呢喃道。墨色水眸中的神彩始终胶着在那抹青色的背影上，直到模糊的背影也渐渐消失。
“嗯。”商禹不得不承认，自从收墨语为徒，那个万年如一、冷冰冰的玉帝，终于有了一丝生气，而不是遥不可及的上神了。厚唇牵起一抹和煦的笑容，使得整张脸都显得清秀俊雅起来。商禹提醒道：“我们也可以出发了。”
“慢着。”威严的声音从墨语背后传来。墨语转身，是一身明黄金龙朝服的天帝，头顶金冕的珠帘还在微微晃动，显然是疾步而来。
天帝龙殷面色怪异地站在墨语面前，右手搭在腰间不知道掐算着什么。
忽然墨语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天帝飞龙腰带上的五爪金扣此时显得狰狞无比。
良久，龙殷垂下手，叹道：“看来是走远了啊。都未通知吾一声。”
墨语懂也更加不懂了，顺着天帝的话接道：“嗯，师傅是随天后去了不周山的赤焰峰。”
龙殷已经恢复正常，对身后的仙侍吩咐道：“将栖梧宫的敖因皇子抱到吾的天心宫吧，吾也有好些日子没与敖因亲近了。”又目不斜视地看向商禹，声音不怒自威：“五弦琴的事吾已听说，这一路福祸难料，作为天将首领，天界防戍之事不劳卿费心，吾会指派你的得力手下二郎代为执掌。这一路，照顾好墨语上仙便是卿最大的使命。”
“属下遵命。”拖着“无尾熊”的商禹费力地半蹲下朝天帝一拜。
本来心情稍稍抑郁的墨语听完天帝最后两句话，突然心底乐了。二郎？天界居然有这等二的姓名，完全没有了天将英姿飒飒的形象。以后有机会倒要拜见拜见这商禹的得力手下。唔……名字叫起来倒是挺顺口的。
拜别天帝龙殷，墨语、胜芳和商禹踏上了前往蓬莱仙岛之路。
万里云层上。
商禹正专心致志地施展着腾云术法，胜芳嚼完了商禹的两片海苔，又伸出爪子探向袖内，打着乾坤袋里储存的海苔的主意。商禹摇摇头，对胜芳，他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也就……由着他吧。
墨语则是大感无聊地蹲身戳着脚下的洁白云朵儿。
无边无际的无聊爆发到一定时刻，墨语开始找话题：“商禹啊，你那个手下。呃……，我是说二郎，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生，能否为我介绍下他的事迹？”
“欸？”商禹听到突然而来的婉柔女声有些不大习惯，心跳快了几拍，不过怎么会好奇二郎这种无名小卒？不过商禹还是耐心地解释道：“二郎，是我的一个部下，他载入仙籍之前，也算是……”斟酌着用词，“嗯，一朵人界的奇葩。”
听到墨语扑哧一声笑了，商禹大感不解，却仍继续道：“常人都有一对眼睛，而天眼藏于脑内的中心，所以一般人界所谓的神算子都是自毁双眼，而大开天眼以求知晓天意。但这半真半假的开天眼却不如二郎刚出世的三眼，二郎的第三只眼长于两眉之间，确是天眼。也许是天生三眼异于常人，也或是二郎周围的人都时运不济，但凡被二郎看过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久而久之便被常人唾弃，所以二郎开始和一只小黑狗相依为命，一同寻仙问道。载入仙籍后十分刻苦勤奋，就成了我得力的部下。”
再也忍不住了，亏得商禹还一本正经说了这么久，墨语终于毫无形象地双手撑在云朵上放声大笑。
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在商禹耳边回荡，而商禹也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事，于是搔搔后脑，纳闷地询问：“上仙……这是，怎么了？”
墨语渐渐止住了笑声，单手捂着笑到发痛的小腹，好整以暇地抬起蝤首，以纯真的目光，正紧的语调问道：“人畜畸恋？”
本来还在纳闷的商禹一下反应过来了，于是一本正紧地语调为二郎申辩：“不是的。二郎的确很重视和小黑的情谊，在人界是，在天界亦是。不过小黑却并非如二郎一般，自从和二郎一同载入仙籍，小黑便看上了广寒宫的月亮，将月亮当成是美味的吃食，总是喜爱赖在嫦娥仙子处慢慢的吞进去再恋恋不舍地吐出来，如此反复，乐此不疲，吞吐的速率比樵夫吴刚的砍树的频率还规律。”
墨语再次毫无形象地放声大笑，这次直接侧倒在云朵上起不来了。
结果导致商禹更加纳闷，清秀的俊容满是疑惑：“上仙，是商禹哪里有说错么？”
小黑？天界的神兽远远没有仙人多，怎么就没听说有个叫小黑的，还喜欢吃月亮，莫不是……好吧，纯属揣测。这个商禹难道不知道一本正经地说着一堆很好笑的趣闻会更容易引人发笑么，还有总是一口一个上仙的叫，难道自己就不是上仙了么，龙殷教出来的人总容易那么尊卑分明的，拘谨死了。墨语平复了很久，清咳两声，回应道：“商禹你说的不会是和玉兔齐名的哮天犬吧？”
商禹脚下绊了下，讶异道：“正是，上仙果然如传言般学识渊博。不过属下一时忘记改了称呼，直接叫了人界时的称谓。”
墨语心底凌乱了下，这商禹到了天界跟人界历劫时忒不一样了，太过慢热，无端引人发笑。
站起身，墨语轻轻拍了下商禹的肩头，轻快地说：“以后不用总属下、上仙的叫唤，白苍山出来的，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以后直呼我墨语就好，嗯？商禹？”
纤长的睫毛微微一眨，宛若一双墨蝶翩然飞起，竟看得商禹着了魔，好熟悉的场景，哪里见过似得，呆愣愣地回道：“是，墨语。”
墨语释然，居然不是慢热，是傻。墨语直接打趣道：“我们的天将首领商禹倘若有一天带领着千军万马，所向披靡之时，可还记得下界时的际遇？嗯？貔貅战神？”
商禹赧然一笑：“墨语言重了，商禹还未到此等境界。不过尚在人界时，的确被人唤作貔貅，直至成仙，也开始有了大熊猫的叫法。貔貅之前就是被人类当作打仗的工具使用，只食肉。而我那时厌倦了那样的生活，就开始……茹素了。谁知因缘际会，得道升仙。之所以寻这份仙职，也是想证明武力是用来防御自身而不是强占掠夺的。”
墨语斜睨一眼：“茹素就非得是竹类？”
商禹额头一滴冷汗悄悄冒出：“怎敢，其实，成仙之前就辟谷了，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再食用过竹类。”
墨语啧啧两声：“但愿是。”转而看着胜芳。
趴在商禹肩头吃着海苔正欢的胜芳，看墨语盯着他瞧，也停下了进食动作，学着墨语喊道：“胜芳，胜芳。”
墨语汗颜，伸出一根玉白的手指戳了戳胜芳的一个小梨涡，鄙夷道：“我说咯吱咯吱呀，你除了胜芳就不会说别的话了么？”又故作凶恶道，“小心商禹也不要你了。”
谁知墨语刚说完，胜芳就嘟哝个嘴：“海苔哥哥，我要。”
随即胜芳脑门就被墨语赏了个爆栗：“好小子，真会吃里扒外。”
商禹哑然失笑。不过拜墨语所赐，自己很久没有那么充满新鲜活力了呢。
平稳行驶的云突然颠簸了一下，商禹查看后解释道：“应该是靠近蓬莱仙岛了，适才是撞到结界被反弹了下。看来从天走不通了。”
墨语瞄了眼脚下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汪洋，烟波浩渺，无数湍急的小洋流打着旋儿，星罗密布般存在于汪洋之中。亲眼所见这等波澜壮阔的场景，内心难得涌起想要征服的欲望，墨语水眸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亮光，欢快地说道：“商禹，我们不如直接走水路吧。”
兴奋状态下的墨语完全忽视了商禹脸上突然闪现的惊悚表情，拽着那截月白绣黄边的袖口连带着无尾熊状态的胜芳直直落入了无垠的汪洋中。
“果然，水中没有天空中所遇到的结界，是吧，商禹？”墨语一边划着水，一边询问道。
没有意料中的回应，墨语侧头，发现只有胜芳浮在水面上，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心想不妙，这只大熊猫不会是不会凫水吧？！
猛的一头扎入水中，墨语发现一袭月白长袍、青丝散乱的商禹在水中毫无章法地扑腾着，活像一只面色发黑的巨型水母在水中摇摆。
就在商禹口中的气泡即将冒尽的时候，一只细滑柔软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掌，一个使力将自己提出了水面。
看着形容狼狈，大口呼吸空气的商禹，墨语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教育道：“你是仙人呐，难道连龟息凫水都不会么，就算不会也及时拽着我的衣角么，还指望我会渡气给你不成。我对你很失望，商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