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红花配绿叶

女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先呆的那个洞穴里了。她左顾右盼了片刻，颓然地发现自己最近似乎和小黑屋很有缘分，因为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它就是一小黑屋，别说门窗了，连条缝隙都没有。
“……这又是什么地方啊？”女子既来之、则安之地随地躺倒，闲来无事便使出了一个具有攻击效果的仙术。
“砰”、“啪”，她还没有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就整个人摔出了那个“小黑屋”，本以为自己会摔个四脚朝天，没想到最后落在了一个软软的地方。
“啊——我的圣瓶——”女子被这魔音穿耳给轰了个正着，她撇着嘴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心想这个人哭得真难听。
咦，对了，她睡过去前似乎就是这个声音在她的耳朵边上聒噪，连句式都没改耶！真是，害得她差点因为做噩梦没睡好！
她对天翻翻白/眼，刚想手脚并用地从这个软软的地方爬起来，一根金色丝线就缠上了她的娇躯，趁她不注意将她捆了个结实。
“你是谁！谁！谁！”一只手抓在金色丝线上将女子提溜了起来。女子眼前顿时出现了一张雌雄莫辩的脸。
细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眉毛下，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虽然都很是很标准的圆形，奈何一个大一个小。嘴巴殷红、鼻子挺直，皮肤、耳朵都很正点，但配在这样一张脸上未免有暴殄天物之嫌。
是的，虽然是雌雄莫辩，但是……很丑。而且，这什么人啊，居然能用惊叹号的语气说出疑问句？！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吧？你是什么人啊？我好好地呆在洞穴里，你把我弄出来干嘛？”女子一点也不客气地回复道，居然很是理直气壮！
“啊——我要疯了——”对方的另一只手中拿着个裂成两半的羊脂玉瓶，当场就开始仰天大嚎。其实这货的声音还是蛮脆爽的，当然，如果音调不那么高就好了。
女子在心中闲闲地评价着，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惜四肢被捆，一动也动不了。她四处张望，发现自己在一朵云上，感觉有些新奇。
就是噪音委实难听，她忍了半晌，最后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嘴：“嗯……我也快被你弄疯了……”对方完全没有要理会的意思，自顾自地把心中郁积的闷气都发泄了出来才停止大嚎，这个时候女子已经几乎要口吐白沫了。
“喂，你是谁？”对方居然立即很正儿八经地发问，连让人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女子有些无奈地一笑道，对方竟然看得一愣。
“怎么？”女子见它（因为不知道是男是女么）的神情有些古怪，忍不住挑眉问道。
对方开始扳手指：“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没有凡尘的气息，也就是说，你不是人……”这应该是一句骂人的话，不过女子没有计较：“然后？”
“你身上没有阴冥的气息，也就是说，你不是鬼……”对方大概很喜欢骈四骊六，所以基本上每一个句子的句式都一样，连语气都没有分毫改变。
女子望天：“然后？”
“你身上没有苍梧的气息，也就是说，你不是仙……”慢条斯理的语调真心欠扁。
“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啊？！”女子忍无可忍。“嘿嘿……不能！”对方状似很友好地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能让人恨得牙痒痒。
女子鄙夷地看了它一眼，直接问：“喂，你是男是女？”对方的回答很经典：“雌雄同体。”
女子做恍然大悟状：“怪不得啊怪不得！”“什么意思？”对方拧眉。“你比女人罗嗦，也比男人猥/琐，我很理解，因为雌雄同体，不好自己跟自己搞嘛，所以……欲/求不满啰！”女子一脸的同情。
对方：“……”
“接着说，接着说，不是人不是鬼不是仙，我还可以不是什么？”女子见好就收，很识时务地转移话题。
“……你身上没有魔窟的气息，也就是说，你不是魔……”对方貌似有些不情不愿，不过还是继续讲了下去，想来它自己也比较愿意讲。
“嗯。”很应声虫式的回答。
“你身上没有草木的气息，也就是说，你不是精怪……”“嗯嗯。”好困啊，睡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睡够，真是的。女子自怨自艾。
“你身上没有妖邪的气息，也就是说，你不是妖……所以，你其实什么也不是……”终于盖棺定论了，不容易啊。
“嗯……”女子软软地滑坐了下去，又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对方见她如此，先是对着自己的羊脂玉瓶如丧考妣：“圣瓶啊圣瓶，我对不起你，不应该让你把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怪物收起来！”然后便一抹脸，迅速将那个被女子弄破的瓶子扔下了云层，还是一点缓冲都没有……
“这个人形的‘东西’难道是法器生灵？可是又有些不像，那怎么解释她居然可以将那么多圣水喝下去却没有被撑爆呢？唔……听说凤凰族有一种威力最大的三昧真火可以焚净世间所有的气息，除非法力特别高深者着意探查，不然绝对发现不了。但是那个更容易把世间一切东西都毁掉吧？所以好像从没有过成功的先例，只是一种说法而已，应该不是这个原因……算了，待陛下大婚之日，我把这个人形丹药呈上去就行了……”
事实上，这个才是真相。
女子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带到了一处洞府前。“蚯君府”，写着三个大字的牌匾高悬在洞府的门上，女子自言自语：“倒像是凡尘俗世间的衙门。”
她旋即就觉得有些古怪，她似乎不记得自己有去过凡尘啊，那是怎么知道这个门像衙门的？女子困惑了。雌雄同体的蚯蚓君没有理会她的满脸困惑，还是拽着金色丝线将她拎进了自己的洞府。
“喂，蚯君啊，我还没有问清楚，你把我弄来是想干嘛？”女子随便蚯君去拎，她还觉得不用自己走路很省力，不过嘴里却是不肯闲着。
“……不干嘛！你喝了我这么多圣水，总要赔偿点什么吧？”蚯君心里琢磨着，当人形丹药这个事情还是先不要说了，万一这东西跑了可怎么办？
女子瞪大双眼作惊恐万分状：“你不会要我以身相许吧？！那不行，绝对不行！”
蚯君额角青筋一爆：“我怎么就不行啦？！难道你有心上人不成？！”这位哥们儿显然偏题了……
女子很是为难地期期艾艾道：“不是……因为……你是神仙，我……我什么也不是，这个……配不上你……”
换而言之就是，咱俩种族不同……蚯君不知有没有听懂，反正它闻言倒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暂时……你就在我的府邸替我照顾药草吧。”
“哦……”女子很想问一句，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药草全部当成杂草给拔了么？不过她想想还是闭了嘴。
……
“红绿！快来给我浇水！”
“来了……”
“笨蛋，不是我要求的，是那株万年何首乌啊！”
“对不起……”
“喂喂喂！你干嘛！不要刨土啊！”
“……给你换个干燥的地方不好吗？”
以上，是女子来蚯君府后的每日例行对话，和她说话的对象就是蚯君府花园里那些成了精的药草。
哦，她现在有名字了，是的，就是那个堪比阿猫阿狗俗不可耐难听得要死没有半点文化含量的——红绿！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那是红绿心中永远的痛……
事情是这样子的，她来了蚯君府以后，蚯君嫌她赤身裸/体可能污染它种植的那些花花草草那纯洁的心灵，所以据它自己说，“精挑细选了一件很漂亮的衣服出来”让她蔽体。
而这件很漂亮的衣服呢，它是上面红下面绿，居然是很经典的红绿配！所以蚯君府那些花花草草的老大，一株据说已经有三万多岁的茯苓就老三老四地给她赐名曰“红绿”！
蚯君听说了这个名字后还连赞“大妙”，说什么“红花绿叶最是匹配”云云，这个超级不着调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除了这个名字不怎么称心如意外，红绿在蚯君府的日子还算自得其乐。
“真不要去干燥点的地方？”红绿停下了手，面露诡笑地看着眼前这株两万年的人参果问。
“不要！”人参果摆摆自己的嫩叶，煞有“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风范——关键词在“不能移”嘛！
“那好吧……”红绿拎起水壶往人参果身上乱浇一通，笑嘻嘻地走开了。
“喂！喂！我移！我移！”性喜干燥的人参果无奈屈服。红绿这才心满意足地复又开始刨土。她其实是在掩饰自己的惶恐不安，因为，关于那一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梦，她已经做到了头。
事实上，梦中的很多情节她几乎清醒就会忘却，可是，那个男人凄惶的呼喊让她害怕。于是她知道，那应该是一场以悲剧结尾的往事。
“绿叶、绿叶！漫不经心地在想什么？”一只通体呈半透明乳白色，有着六爪趾的毛茸茸小动物跳到红绿的肩膀上，害猝不及防的女子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这个地界儿会叫她“绿叶”的只有一货。
“珈傩，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红绿脸上带笑地看了看肩膀上的小动物。
“那当然！我是最聪明的珈傩嘛！”小动物上下挥舞着自己的前爪，“甩”着自己圆球状的三个小尾巴很是得意洋洋，当然，看在红绿眼中，这怎么着都是一个毛球忽上忽下，三个毛球在原地打转……
-------------------------------------PS：蚯蚓这种动物雌雄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