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来到南平国,国王陛下,也就是我的公公一直对我没有好脸色。我先前是以为我身份卑微,公公是嫌弃我配不上莲华。可是后来有一次去探望细儿和灵云夫妇时,无意中提及此事,灵云却指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南平国的皇室本就子息福薄,你虽然生了个儿子,但是也将将只有一个,莲华又是皇室唯一的子嗣。本来这也无碍,可关键是,陛下千方百计要给莲华塞几个侍妾通房的,他不肯要。”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公公是在明里暗里把我当母猪在使啊!”
细儿笑了,“姑娘,哪有人把自己比喻成母猪的?不过这事儿若是想要解决,你与太子殿下再努力努力不就成了么,等你再生几个皇子皇女的,也不必再看陛下的脸色。”
我生了团团之后一直在忙我的小话本事业,几乎每日的心思都花在写书上,晚上扑到床上就呼呼大睡,与莲华也确实少有欢好。我沉思一番,觉得此事还得找莲华君委婉地商量商量。
细儿给我出了个馊主意:“姑娘,你这么贸然地去与太子殿下求欢,以后就振不了妻纲啦!不如,去厨房给他炖一些补身(肾)的汤药,抛砖引玉……”
一旁的灵云听着他夫人的主意,默默地憋笑,时不时也附和一句:“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原本这主意我并不看好,但是灵云的附和让我又有一些犹豫。综合来看,灵云是个比较靠谱的人,再来,就是他的话充分表现了细儿所提的“妻纲”十分受用。
在我、莲华和团团的三人世界中,“妻纲”这种东西,就跟水中火一样稀罕,因为我和团团永远都会被莲华的温柔表象给耍得团团转。当初瑶鹤还嘲笑我幸亏没生个跟我一样的丫头。说到这里,团团虽是个男娃娃,相貌与某些小聪明跟莲华挺像的,但是其余的性子跟好骗的我像了个十成十。
所以太子殿下十分稀罕他的呆儿子。
结合以上来讲,细儿说起的“妻纲”,倒是十分令我心向往之。我甚至想到,若是我生一个像莲华的女儿,是不是她就会跟我和呆团团站在同一阵线对抗莲华?
最后,我决定采用细儿的主意,主动去御膳房,让厨娘帮我炖了一锅人参甲鱼汤。为了怕莲华看出这是甲鱼汤,我还机警了些,把甲鱼捞了出来,换了一只炖熟的老母鸡进去。人家总说换汤不换料容易被抓包,那我换料不换汤总不容易被发现了吧?
晚上的时候,莲华哄团团入睡后,就躺在那张梨花躺椅上看书。我端着母鸡甲鱼汤,就着不算亮堂的烛光望进去,一时看傻了眼。
那里头躺着的人,一身素青长衣,流云锦缎浅浅斜挂在身上,清俊眉目细细流转,额间还有一颗因三花聚顶而留下的类似朱砂痣的印记,既风流又谪仙,是我的夫君,公子莲华。
“娘子?”他微微侧目,唇畔勾起一抹动人的笑,“怎的不进来?”
我回过神,才记起我来的目的,假装镇定地走了进去,“啊,我给你炖了鸡汤,你趁热喝吧。”
莲华放下书,看了我手中的汤一眼,清清浅浅地笑道:“娘子有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有一种被他全然看穿了的感觉。但仔细一想,怎么可能,他连一口汤都没尝过呢,光从外表怎能看出这是鸡还是甲鱼?!
他接过我手中的汤,沉静了一瞬,然后抬眼看我,微微一笑:“娘子,你可有什么要对为夫说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是还是假装镇定自若,“没有。”莲华定是心生疑惑,才假装此举来试探我,我可没那么把持不住。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顿了顿,“这些天的确也是没能和你好好说上话,”站起身放下汤,然后一步步朝我走来,“可是娘子,你怎的能质疑为夫的能力?”
我目瞪口呆,“莲华,呃,夫君,你听我解释……”
接下来的内容十分河蟹,十分十分河蟹,算是我因为愚蠢而信了细儿的馊主意的后果。现在想来,想必是细儿同灵云一起串通好来埋汰我的,我还真的傻傻的掉入了坑!
在天即将拂晓之际,太子殿下才将将满足地从我身上翻身下去,然后轻轻把我搂到怀里,语气十分温柔可亲:“娘子,可还满意为夫的表现?为夫不需要那些汤水来补身,让娘子费心了。”
我欲哭无泪,“莲华,你是怎么知道那是甲鱼汤的?我明明换上了老母鸡!”
“习武之人的所有感官要比一般人敏锐些。”他温柔地为我解释。
我这下连欲哭的想法都没了,哪里还敢再提什么“妻纲”?甲鱼汤的味儿比鸡汤的味儿明显要腥些,而且莲华又是习武境界的佼佼者,我还真以为换料不换汤就能瞒过他的眼睛,却终究没有瞒过他的鼻子!
他倒是十分愉悦,笑得很天真烂漫,“娘子有这份心意,为夫还是十分欢喜的。”
我再也不敢瞒他任何事情,一五一十地把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夫君,是灵云和细儿让我这么干的。其实我,我,我就是……”憋了半天,最终红了老脸,嗫嚅,“我就是想再为你生个孩子。”
莲华微微诧异,然后低低地笑了:“好,娘子说什么都好。”
然后我为我如此煽情动人的话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和莲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成了南平国里最“宅”的一对夫妻,苦命地在里面“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
可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一直没能如愿再怀上身孕。我心知肚明这事儿强求不得,也急不得,之前我与莲华还在世昌国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如今的辛劳,却毫不费力地怀上了孩子。不过想虽这样想,心里暗暗地还是有些心急的。
莲华表面上看起来却没有什么急切的地方,但是这只坏人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无法揣测。
我还去找过灵云把脉,他只是委婉地表示我很健康,这事顺其自然便会有的,还提供给了我一张容易怀上身孕的日子。但是那张纸着实没什么大用处,因为除了每月不方便的那几天,我和莲华的折腾就没有一天消停过。
在团团五岁那年,为了给皇嫡孙庆生,国王陛下心血来潮地安排了一场涉猎,让文武百官都进了围场,下了一道旨:谁若是能带回让皇嫡孙满意的动物,便有赏赐。
这显然就是个大难题。皇嫡孙不过五岁的稚龄,要带给他满意的动物,必定是要活的。可是这能带回是一件事,要活的就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最诡异的是,国王陛下还让文武百官带了妻眷过来,有一种奥秘的气氛,好似要给皇嫡孙订娃娃亲似的。
然而那时我正在围场里头休息的临时场地给莲华整理衣裳。莲华之前在书房里问团团想要什么动物,团团说想要貂,所以他承诺给团团要给他带回一只貂来。结果这厮不怀好意,我还没给他整理两下衣裳,他就凑了过来,在我耳边轻轻吐着暧昧的气:“娘子……”
我自然是知道他在讨什么,然而想拒绝也没有法子,因为他的美男计对我是百试百灵。我只能掩了门,正要去里屋的时候,他却一把把我“壁咚”在门上,然后将我抱起,直直地就来了。
我被他吓个半死,可是又怕掉下去,只好紧紧缠住了他的脖子和腰,“莲华,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你怎的还来这些花样。我们进去好不好?”
哪知一向不会拒绝我要求的他却温柔地说:“娘子,就这一回……”
我说过,我没法逃脱他的美男计的,只好任他欺负,弄得我又羞又怕。他一向折腾的狠,也不容易消停,我好不容易哆哆嗦嗦等他快要完事,外面突然来了个催门的,一点都不懂事,大声地嚷着:“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陛下宣你们去射猎场。”
莲华被他这么一喊,反而将刚起的兴致消减下去,又开始新一轮的消遣,换了个新的姿势。
我苦不堪言,外头有人,我又不能叫出声,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否则就要被人笑了去。可是不应那个傻的不知是太监还是侍卫的人,他一直在外头嚷嚷。
诡异的情绪持续了很长时间,等莲华终于消停了,帮我打理好凌乱的衣服,拉着我的手在那个人恍然大悟的表情下走了出去。
那一刻,我恨不得把那傻人的嘴巴缝了拆,拆了再缝,然后狠狠地给他两个爆栗。
莲华要上马打猎时,我委屈地噘嘴看他,“莲华,好丢人……”
莲华却只是微微一笑,转移话题:“你怎的跟团团一样噘嘴?”
我:“……”明明是团团跟我一样噘嘴!
他俯下身,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温柔地说:“等我回来。”
我看着他温润如玉的眼,差点没流下哈喇子,只是傻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骑着白马远去。想当初,他骑的虽是一匹矮脚马,但是那倾国风姿也丝毫不减如今。
我回去后,见到了国王陛下不是很好看但是也不是很难看的脸色,果不其然在他身边看到了那个傻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大臣的家眷,尤其是女眷都用一种嫉恨的目光看着我,好似我是什么绝世美人一样。
团团穿着跟他父君一样的青白色衣衫,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朝我跑过来,伸出白嫩嫩的胳膊要我抱。这小崽子被莲华喂养得白胖胖粉嫩嫩的,真的跟他的名字区别不大。我力气小,抱起他还真是有些小小的吃力。
“母妃,为什么刚才那个公公说你和父君在里面欢好呀!”他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糯糯地问我,“母妃,什么叫欢好呀?”
我一阵怒火中烧(无地自容),只能敷衍道:“母妃今日有些不舒服,回头叫你父君说给你听可好?”
团团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好奇,便点了点他的小脑袋没有再多问。
后来国王陛下大概是实在看我不顺眼了,趁着莲华不在的时候,把我宣了过去,说要进行密谈。这个当头我的靠山暂时不在,我只能配合地去当炮灰撞炮口去了。
国王陛下见我来了,神情严肃,似乎也懒得与我这等没什么弯心思的人多讲一句话,开门见山地说:“岩妃,想必朕叫你来的目的,你也清楚了。作为南平国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你该端出你的宽容大度来,劝劝太子多纳几个妃子。之前你一直装聋作哑,这也就罢了,但是此事关系到我南平皇室的血脉,绝对不能含糊。”
我干笑,“陛下,妾身不过一个无知妇人,见识短浅,也不敢有任何主见,一切都听夫君的。若是夫君愿意,妾身也自然会同意的。”
国王陛下似乎被我的马虎眼给惹怒了,“你还在装蒜!你分明知道太子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懂事!”
我默默地受炮轰,表现着我“无知无主见”的本性。
许是见我不吭声,国王陛下这才缓了口气,“岩妃,你心里也是通透的,太子以后将是南平国的君王,后宫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趁今天这个机会,朕将大臣家的各路千金都已经宣来,你尽可以挑个与你投缘的,以后做姐妹共侍一夫。若是你还是不识好歹,到时候就有你苦头吃的!”
我听着觉得有道理,但是又觉得从本质上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幻想,因为就算我同意了,莲华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更何况,我也是不会同意我的美人夫君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的。
不过在大炮面前,我还是选择了不吭声。
国王陛下大概以为我是默认妥协了,表情还算是满意,摆了摆手让我退下挑选“姐妹”了。
我心烦意乱地走到外头,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几位千金走了上来,煞是有礼地朝我福了福身,“妾身见过太子妃娘娘。”
我眯起眼,仔细看了看这几张面孔。其中有一张我是记得的,是被称为南平国第一美人的礼部侍郎的孙女兼莲华的前任侧妃,凤涟漪。
轻咳两声,“不必多礼。”
凤涟漪一双美目十分诱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妖媚的气息,“太子妃娘娘怎的一个人在这里?”
我眨了眨眼,“那你们怎的三个人在这里?”
她们三个人皆是一愣。凤涟漪倒是笑了笑,“原来如此,太子妃娘娘也是同我们一样,出来闲逛的罢。也是么,这围场,本就是男人的天下,也不知陛下也要把我们这些家眷带来,是何用意。”
我撑起一个笑容,“许是什么相亲宴呢,陛下的心思谁猜得到?不过若是相亲宴,依本宫来看,倒是不太妥当的。”
另一个千金说:“何处不妥当,我们涟漪姐姐好歹曾经也是太子殿下的妃子……”
“若你们不介意,本宫便直说了,”得罪人什么的,只要有莲华给我撑腰,我还真的不知道什么叫怕,“各位千金年轻貌美,多才多艺。但是么,这总归叫个相亲宴,弄得你们跟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一样。所以本宫才说,此举不太妥当。”
凤涟漪没什么动静,倒是她身边那两位气得脸色发白却又敢怒不敢言。凤涟漪打量了我一会儿,轻笑道:“太子妃娘娘,涟漪终究是太子殿下的人,拜过堂入过玉碟,娘娘这话,是不是不太妥当?”
“本宫不是你们这些世家小姐出身的,妥不妥当自然本宫也不知道。若是凤姑娘觉得不妥当,自己去问太子殿下便罢,”我强调了“姑娘”二字,“尤其么,凤姑娘如今被遣回侍郎府,还请姑娘自重,莫要再把不堪往事重提。否则,就真的要出不了阁了。”
凤涟漪不怒反笑,“太子妃娘娘说得是,可是,在娘娘不在的日子里,都是涟漪伺候了殿下四年,这哪能说忘就忘的?”
“凤姑娘也说了,是在本宫不在的日子里,你与太子殿下情意绵绵,”我凉凉地说,“那这份情意有多绵长,多肉麻,自然不关本宫的事情了,本宫也不想惹得一身腥。属于你们俩的往事,你便等太子殿下归来,慢慢同他叙旧吧,本宫要去看看小皇孙了。”说完,我也懒得跟她们磨叽,撑足了面子就脚底抹油了。
可是么,莲华同凤涟漪的事情,我断然是要给莲华一点脸色看看的。哼!
不知不觉一天过去,大臣们也都带着猎物陆续回来了,就是没有见到莲华的影子。团团在我怀里蹭啊蹭的,鼓着他的软软的腮帮子,问了我一百八十三回:“母妃,父君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掐掐他的小脸蛋,“怎的母妃不在你面前一天,就没见你在你父君面前说想念母妃?”
团团转了转他跟黑葡萄一般贼溜的眼睛,小爪子挠着我的手,撒娇:“哪有,母妃不在的时候,团团比思念父君还要思念母妃。”
这小崽子嘴巴跟倒空了一个马蜂窝似的,差点没腻死我。不过虽然知道他只是嘴上功夫,但是我还是暗暗高兴了一番。
掌灯时分,我快睡着时,突然被团团一爪子揉醒,听到他奶气地叫着:“母妃,母妃,你看,父君回来了!”
我半是清醒半是朦胧地睁开眼,就见莲华身着青衣,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骑着一匹白马渐渐朝我而来。这副勾人的小模样让我立刻瞪大了眼,努力地把眼前的美景收入眼底。
耳边传来一片马屁声,我抱着团团站了起来,对他说:“除了你父君带给你的宝贝,你还要在其他大臣带来的猎物中选一只。”
谁知团团皱起了他的白嫩团子脸,满脸嫌弃,“母妃,团团不要他们的东西,团团就要父君的。”
这生辰涉猎,本就是一件诡异的事情,除了给莲华选妃,国王陛下是不是另有打算,我也不知。这小崽子不要其他大臣的猎物,所以我只好又坐下来,等莲华过来找我们。
莲华果然带回来一只白嫩嫩软绵绵的赋岭貂,趴在他的肩上,我莫名觉得那只貂跟团团长得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国王陛下笑了笑,“细数一番,还是凤爱卿打来的猎物最多啊。不过朕的皇孙喜欢哪个,也不一定。”
莲华也没看那位凤美人一眼,径直朝我们走来。
团团兴奋地从我怀里一跃而起,张开手臂要莲华抱,弄得我一阵羡慕嫉妒恨。这小崽子,我才是生你的人,尽是胳膊肘朝他父君那里拐。
莲华抱起儿子,然后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团团抱着一只白貂,十分认真地听着,那小表情要多萌就有多萌。然后他放下儿子,示意他去选择一个。
我自然知道定是莲华让他选哪个,他就选哪个的。团团撒开他的小短腿,跟只风火轮一样飞向狩猎场,看得我一阵心惊肉跳。
他看了看那一堆堆被捆起来的兔子幼熊猫梅花鹿,又看了看对应的大臣,终于在一个人面前站定,指了指他的猎物中的一只狐狸,奶声奶气地说:“我要这一只。”
众人一片赞叹加马屁,国王陛下也是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还是凤爱卿心思缜密呀。罕儿,你且同皇爷爷说说,你愿不愿意让凤大学士做你的夫子?”
团团打量了文质彬彬的凤大学士一眼,好像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问国王陛下:“皇爷爷,那他厉不厉害呀?”
众大臣都被团团的话给逗笑,国王陛下也乐不可支地说:“厉害呀,凤大学士又年轻又厉害。”
“那好吧。”团团说完,看了看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白貂,又看了看那只白狐狸,最终还是决定抱着父君赠与他的貂,蹬蹬蹬跑回来了。
那位凤大学士,不巧,脸盲的我也是认得的,正是凤涟漪那才子兄长。这一刻,我一句话也不想同莲华说,一丝一毫的好脸色都懒得给他。
晚上的庆功宴,我借故身体不适溜了出去,然后摘了一根狗尾巴草,一个人爬到万千大树的某一棵树上,躺在枝干上看月亮。
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惬意的时刻了,现在我身为南平国的太子妃娘娘,在皇宫之中要谨言慎行,连吃饭都得拘束,哪能再像跟几年前在悬封山上那样自由快活。不过好在之前我在世昌国的王宫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也没那么不自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算计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再赖在这里不回去,被人家看见了又要说闲话,便起身,抓了枝叶就要下去,没想到一看下面,就看到了一个幽秘的鬼影……
“啊!”
我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感,却摔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我闭着眼睛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挣扎着要下去。
莲华无奈地看着我,“娘子,你怎么了?虽说这荒郊野外,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冷着脸不想理他,一落地就走。他沉默地跟在我后头,也没说话。
回了房,我从柜子里拿出铺盖放到地上开始搭窝。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的动作,还是没说一句话。
当然,这铺盖是给我自己搭的。要是让他睡地上,那还得跟他讲话,然而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讲,所以我决定睡地上。
末了,熄灯之后,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没有阻止我,也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醒来时,我习惯性地翻了个身要摆大字霸占整个窝,却发现我的双手双脚都悬着,碰不到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发现身下一片热乎乎的,不太对劲。回头一看,原来是莲华那厮搂着我的腰,把自己垫在我身下。
我有点想笑,但是这时候不能漏气,否则一切功亏一篑了,便要从他身上爬起来。结果却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贴近了某人温热的胸膛。
我挣扎无果,有点羞恼:“封璧婪,你放开我!”
他睁开眼,温柔地对我笑笑:“娘子,早安。”
我别开眼,努力不让自己被他的美男计诱惑,冷着脸说:“你放开我,我要起床。”
没想到这无赖今天就是赖上了,怎么也不放,还频频对我放电,“娘子,多歇息一会儿,别气坏了。”
我被他欺负得要哭了。他似乎被我吓到了,连忙抱着我起身,放到床上,有点手足无措地擦着我要眼角,“娘子,你不要哭,为夫错了,为夫错了,任你怎么罚都行,你别哭呀,哭得我心都疼了……”
我就是不理他。
他慌张地看着我,我也头一次看到他慌张的表情。他抱着我,跟哄闹脾气的小动物似的轻轻揉着我的脑袋,“娘子不哭,娘子不哭,让团团看见了得说我这个父君欺负你了。”
我还是不跟他说话。
他终于是没忍住,叹了口气,“娘子,你还在为昨日我让团团选了凤之林做夫子而怨我吗?如果你不欢喜,可以尽管告诉我,我会给他换个夫子的。”
我也终于忍不住冷哼,“你做的安排自然是最好的,哪有我插嘴的份儿。不必了,还换个什么,国王陛下的意思不也是这样吗?”
他却笑了,温柔地蹭了蹭我的鼻尖,“娘子,你这是醋了?”
醋不醋这事儿有关于面子和尊严,我自然是不会承认的,“你这是承认你和凤之林有一腿了吗?那我倒是肯承认我醋了。”
莲华哭笑不得,“娘子,你这是……”
“我不想跟你说话。”我又冷下脸。
对莲华这厮,要是不给他吃几个冷脸,他是不会顾及女人的心思的。以前对绿意是,现在对凤涟漪亦是。可是以后等莲华即位,还指不定得有千千万万个绿意、凤涟漪这样的女人前仆后继,这样争斗,我也不知道能斗到几时。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我一眼,然后语气充满歉然,“娘子,这事是我没有安排妥当。我知道父皇这次的目的,本以为我只要同你亲热亲热,父皇定会顾及我的心思而打消这个计划,没想到还是叫了你去。他说的话你都不用放在心上,我是不会纳妾的。”
我目瞪口呆。他说,他说我们之前在门板上的那次欢好,是他故意让那个傻人告诉所有人的?
“我之前也同你解释过了,我同凤涟漪并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为了堵住我父皇的嘴,才挂了个名号给她,”他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洞房那日,我和封国师在一起喝茶,谈论国事。”
“她长得那么好看,你就真的对她没意思?”我嘟着嘴说。
他温柔地笑笑,“好看么?世昌国、南平国里的美人要多少便有多少,我沉寂了许久也没动一点心,她又算得个什么?至于凤之林,他才华横溢,温文儒雅,我选择他做团团的夫子,跟凤涟漪一点关系都没有。本以为你已经释然了,却不知道这件事情在你心头留了个疙瘩,是为夫的过失。”
我老脸有点发烫,支支吾吾地说:“你的才华又哪点比他差了,怎么不亲自教团团?”
他摇摇头,“也许你还不明白,夫子这个名号只是个借口。凤家的势力已经十分庞大,在朝中的影响也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但是凤氏一族忠心耿耿,让凤之林做团团的夫子,实际上是在拉拢他们整个家族。眼下看来一片太平,实际上暗潮汹涌,我们皇室嫡族又子嗣单薄,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庶族钻了空子。所以当初就是为什么,我要纳凤涟漪为侧妃。”
这些东西我确实不知道的,莲华也从来不会告诉我,而我也不想知道。我总是给他惹麻烦,比如之前他把我和团团接回了南平国,然后把凤涟漪遣出了宫,想必国王陛下是十分震怒的罢。就算一个家族再怎么忠诚,自己的女儿被这样不明不白地遣了回来,都应该会有些心思的。
莲华思索了一会儿,“不碍事,其实给团团换个夫子也不碍事……”
“你就别跟我耍嘴皮子了,你要是现在换,国王陛下肯定立马跟你翻脸,”我撇嘴,“我给你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也不想这样。不就是个夫子么,哪个不都一样。”
“傻瓜娘子,我在乎的不是皇位,而是你和团团。哪怕得罪了父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他笑着说。
我知道他的这句话是实诚话。虽说事隔经年,人总是有些变化的。但是莲华就算现在做了太子殿下,他也没有变化什么。若真是要说有,只能说他肚子里的坏水变得更多了。他的心愿很简单,就是希望我和团团能开心过日子,这让我觉得难能可贵。
一思及此,也便没什么好气的了,推开他下床就要收起铺盖,一边收一边嘀咕:“莲华,你可真是个不懂风情的,怎的不把我抱到床上睡,反而跟我睡了一晚的铺盖。”
他穿衣的手一顿,耳根子有点微微的红晕,“娘子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的,但是我要陪你一起。”
我瞅了瞅他,“那你把你自己垫在我身下做什么?”
他又开始扮猪吃老虎,看起来十分委屈:“娘子身娇肉贵的,怎能睡这地板,万一受了凉……”
我无语凝噎。明明是你在吃我豆腐好吗!
闹了这一出,我们总算和好了。后来团团抱着他的一只白貂和一只白幼狐跑来要莲华抱。所以我抱了那两只动物,莲华抱了儿子。
小崽子眨了眨眼,“父君,母妃说你什么都知道,那团团能不能问父皇一个问题?”
莲华温柔地笑笑,“你问罢。”
我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小崽子的下一句就是:“父君,母妃让团团问你,什么是欢好?”
莲华的神色分明一愣,然后看向我。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哪里找来的公公,到处乱说,都给儿子听到了!”我哼了一声,就抱着两团球大步走开了。
莲华俊脸微红,“团团,你母妃想同父君再给你生几个皇弟皇妹,这便叫欢好。你母妃脸皮薄,以后莫要在她面前提起了。”
团团疑惑地看了看他,“父君,你怎么脸红了?”
莲华聪明一世,第一回在儿子天真的问题前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