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溪儿让你来的?为什么?”
“为什么只杀两个人还是……为什么不连你一块杀了……还是,为什么不全杀了?是吗?”男子空着的左手握了一缕自己的长发,轻轻把玩着。
“不需要嫁祸给我吗?”矣厢直接问,“而且,有必要杀那两个人吗?要隐瞒什么?”
“啧啧……溪姐姐肯定不会要我杀没必要杀的人啊!呀!你刚才叫她什么?溪……儿?溪姐姐果然认识你啊!她从来没和我提过呢!溪姐姐现在做事越来越混乱了,肯定和你有关系。否则,再怎么清扬那家伙成亲这种大事,竟然也不让我回去!”男子说着把刀扛到了肩上,很气愤的样子,“而且,娶的竟然是我心爱的小四!”西泽说着以刀拄地,左手抚面悲伤地接着说,“不过幸好她不是把自己嫁给清扬,否则大家可都得操心了。”西泽说完直起身,对矣厢笑笑,完全没了刚才的小女子之相,满脸带着些诙谐,一个睿智的毛头小子的形象竖立在面前。
矣厢有些惊讶,一个人竟可以装得那么像另一种性格的人。
“说实话,若不是溪儿她交代我不可以和你动手,我倒想试试,传说是不是真的属实,要知道传说往往都是传说而已。可是……溪儿她那么想……后会有期哦。”男子突然巧然一笑,飞身离开了。史西泽是濯溪一手带大的,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这件事,但是,他们俩,曾经一起闯祸,说来比尘风和濯溪在一起的时间还长,所以,就性格上来说,他是最像濯溪的。
矣厢没去猜想他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却有些疑惑君濯玉没有借清扬的婚事把君家在外的属下们召回重新部署。既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到馑城去暗杀魏清扬,估计君家其他地方也不会太平。君濯玉为什么这么镇定若素,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别有计策?
自己究竟希不希望君家参与这件事呢?他也不清楚了。
几天之后,在卧翠阁见到了尹家的大公子,初见只觉此人绝非尹翔西的同胞兄弟,不幸恰好是这样,他们两兄弟是同母所生。尹大公子对父亲与亲弟的惨死似无丝毫伤感,只是引荐他见另一人。
既然是清扬成亲的大日子,濯溪起了个大早,哥哥已经把雪蓝保存的好好的,装在了盒子里了,她捧着盒子,笑得傻乎乎的,阿一叫醒她:“溪儿,不是你成亲!快醒醒!”
濯溪猛然惊醒,做恶鬼状:“竟敢吓醒你姑奶奶我!要命不要还!”说着丢开盒子去追阿一。
“快别闹,等会就你迟到搅局了,看是谁心里过得去过不去!”阿一威胁说。
“好了,那快点吧,不要太复杂了,随便梳梳,反正也不会因为梳个头发就变漂亮的,反而是以后拆的麻烦!”濯溪东摇西摆的说着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是,小四今天肯定漂亮极了,让她等会给你点喜气,也早点把你嫁出去,省得我们每天跟着着急,少爷也忙前忙后的。”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少爷也忙前忙后的!是我哥哥忙了,顾不上你,你心里不舒坦不是?好呀,你要愿意,我把你还给哥哥去,反正我都这么大了,也不缺你们谁谁谁!”濯溪索性转个头笑看着她。
阿一是哥哥捡回来的孤儿,最开始就是服侍哥哥的,后来哥哥外出之后溪儿叫了她过来再没回哥哥那边去。算来现在家里就他们两个“主子”,一家子的人都闲得慌。好在君家的仆人都是双份工作的,可以随时外出去做第二份工,当然,后果是,没有人清楚君家的仆人究竟有多少,根本就没个固定的,只有一二三四,小寺几个人还常在点。
“好,你欺负我嘴笨,我叫三儿来接手,你们好好讨论一下家里的谁谁谁可好!”阿一不禁激,一时面红耳赤,真放下梳子要出去。
“好阿一,不是我要说你。实在的,”濯溪握住她的手拉住她,“若是遇到什么好人就……去吧,不要再留在君家了,都十几年了!哥哥他……有婚约你是知道的,我见过夏婉秋了,真的是个……太过标准的美女,无论怎么看,不管她是何种表情何种处境,都让人忍不住生出疼惜之情。当然,哥哥他……你也清楚,他还没完全忘记那个人吧……阿一,你照顾我也这么多年了,我希望你以后能比现在还要好。”
“最近大家都怎么了,总时不时就说些有的没的,好了,今天是小四出嫁,我们都该开心点。”阿一帮她打点好,这么说着,微微笑了。
拜天地时大家都傻了会,清扬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小四的父母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就要出嫁了。结果主位没人有权利去坐,濯溪极不谦让的跳了上去:“好吧,拜父母吧!”就这么一句,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出来。
清扬拉着小四,竟当真跪下了。本来他这条命就是濯溪救下的,救命恩人,恩同再造啊。小四只感觉手上暖暖的,不觉脸上就有了层薄红,好在还盖了盖头。
拜过堂清扬揭了盖头对自己的新娘笑笑。小四感到刹那间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以后他都会这么看着自己对着自己笑,想想都觉得幸福过多,心内忽而生出些担忧来。
“说来莫伯伯还不知道这事呢,我忘了通知他老人家了,你们有时间就过去一趟吧。”濯溪看着两人笑嘻嘻地说着,随手就拈了颗玉米花放进口里。
“好了,也就是家里人,也别拘谨,大家吃饭,有什么话都快说,这一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到了,别到现在还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以前有什么过节的,都解释清楚了,免得总放在心里耿耿于怀的!”三儿最先冒出这堆话,然后就首先“悔过”说,“小四你房里那株满天星是我不小心弄死的,一直没敢告诉你,怕你气急了真跟我急,让我赔,我种不了那些东西……”三儿说着脸红了,呵呵干笑两声。
“啊!…好了,算了,原谅你了。”小四当时可是伤心了好久,后来还是濯溪还了一盆吊兰给她才好些的。濯溪正要发作,三儿却抢先了。
“废话,你现在走又带不走了,反正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滴!”
“你个臭丫头!等会看我怎么收拾你!”濯溪冲她吼道!
于是人人都笑起来,气氛还算活跃。四周都是红色,很喜气的颜色,濯溪穿的也是件浅红色的衣裳,怕白色反差太大了。濯玉随着众人,浅浅笑着。很快大家都说起小时候那些傻事来,比如,什么我不该和你抢那次的白玉老虎,结果掉到水里不见了啊,比如,不该帮溪儿把那些发饰都处理掉,弄得现在溪儿要什么都得找她们拿啊……都是这一类的事。想来,谁都不会相信几年后人人称道的君家的五小姐,竟然还有和丫鬟们争一碗汤争到大打出手的地步的时候……
“少爷,我敬你。”清扬忽然站起来说。
“好。”濯玉也起身,举杯,一饮而尽后略带些疲惫看着他,“好好照顾小四。”清扬点头,眼睛异常明亮。
濯溪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仍旧和几个丫头笑闹着。
君家十个门外本都挂了红灯笼,将近夜时,濯溪借力开始点灯,家里竖了很多高高的杆子,也挑着灯笼,她一一点亮,君家从百年之前至今,第一次的彻底辉煌。整个馑城,从任何角度都能看到——君家在办喜事——而且,极尽奢华。
虽然实际并非如此,没有任何来道喜的人,没有门前车马的喧嚣,甚至轿子也只是象征性的从六泉抬到了三秋而已。可是,参加婚礼的人都是高高兴兴的。各个角落都有人在喝酒划拳,而主客,只是一二三,濯玉,濯溪而已。甚至没有小寺。
“好了,大约也到时辰了,也不留你们了,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也有说法说百善孝为先,替我向莫伯伯问好。”
“知道了,小姐。”小四这时候突然这么叫她起来。
“最后都要犯一次规啊你!”濯溪凶狠地望过去。
“最后一次叫你小姐了,小姐以后多保重。”小四伸手拉了她的手不肯放开。
“好了,最后一次就不罚你了,以后,我就该叫你魏夫人了,哈哈。”
“浅影永远都是您的小四,无论什么时候您来,我都一定十里相迎!”小四抬头坚定地看她说。
“知道了,去吧。清扬,我把浅影交给你了,可不许欺负她!”濯溪拉着小四的手交到清扬手里。
“是。”清扬说着第二次对她行跪拜的大礼,他右手牵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左手握剑点地,低头,行了个完整的单膝跪拜的礼节。濯玉微怔,对濯溪笑了笑。
“好了,搞得我真跟你父母似的,去吧。阿一,送客。”濯溪一挥手,侧个身对着两人,那一挥手,就显出无限的洒脱来,似乎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舍不下的。濯玉侧立一旁,倒似外人一般了,完全没有主子的身份。
“魏公子,魏夫人,请这边走。”阿一在旁边听得这话,马上接道,行了个屈膝礼就自顾自走在前面。
清扬抬头,起身,仍旧是那种干净纯粹的过分的眼神,濯溪不忍去看,自己让他娶小四,真的没存着私心吗?为什么自从接了那件事,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有种设计的感觉……看着两人的背影,默祝一声,拉了哥哥去说话。
小二和三儿忙着收拾残羹剩饭,到了厨房,都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