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决裂

海棠眼睛痊愈的那一日，军营西边一株枯死的白海棠竟然开花了，那花若玉屑，似飘雪，堆砌在枯枝上绽放着动人心魂的美丽，阿朱这几日都照顾着海棠的饮食起居，听说西边的开了一株海棠便兴冲冲地拉着海棠前去，希望见到那海棠花能让海棠开心些。
“师傅，正巧今日您的眼睛好了，咱们便去海棠花那里拆开这些纱布吧！”
海棠原本不愿离开许谦澈，可是阿朱硬要拉着她去。
“一、二、三。”
阿朱揭开蒙住海棠眼睛的那块纱布。
映入眼帘的便是立在枝头的那些洁白的海棠花，一朵朵娇柔娴静，幽姿绰约，迎着日光静静绽放。
绽放着的花瓣随着微风晃动着，未舒展的花蕾带着一层浅薄的粉色。
海棠望着这些花良久，轻声道。
“美则美矣，可惜无香。”
说罢便转身回了许谦澈的营帐。阿朱原以为这样空灵美丽的海棠花能给海棠阴霾的心情带来些许明亮，可惜似乎海棠并未开怀。
“阿澈。”
海棠亲自打了水替许谦澈擦了脸，又替他刮了胡须才又坐在他身侧。
“西营开了一株白海棠，你醒了咱们去看看好吗？”
“我眼睛都好了，为何你还是不醒来？”
可惜回应她的永远都是许谦澈清浅的呼吸声。
“你醒过来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宁愿现在躺在这里的是我！”
海棠的眼角泛起了泪花，声音有些颤动哽咽。
“你醒来啊！你不是说永远伴在我身边吗？你这样算什么陪伴！”
夏淳川收回要撩开营帐帘子的手，听着里边海棠低沉哀伤的声音夏淳川的眼睛里也沉浸着伤痛。
这个白衣清浅的女子只有在她一个人时才敢释放自己的情绪吧，每日都故作坚强，所有人都认为她坚不可摧，只有那个许家公子知道她的脆弱了解她的孤寂，所以才愿意用生命去爱护她追随她，给她温暖，免她流离，免她身后无依。
哭了一通压抑在心底的伤痛终是宣泄了出来，海棠拭去眼角的泪站起身。
听说古龙国已经陈列数十万兵将在乌连山外了，而且古龙帝君皇后亲自领兵，宫中消息传来，孟潜若是再不能拿下长治那凤清珺便准备亲自坐镇，现在的时局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腹背受敌了。
自己再这样沉寂下去也无济于事，哭过之后选择的依旧只能是面对，自己总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吧。
凤清珺，古龙皇后，我聂海棠倒要见识见识你们的厉害了。
凤清城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凤清珺连续给孟潜下了六道圣旨，要求他在半月之内攻下长治，孟潜便发了风一般的进攻，每日都会开战而且都是硬战，乾州那边来报，古龙军已经临近城下。
现在唯一能期盼的就是宗晟那边能尽快攻下京都，还有就是前往千灵国借兵的谢玉章能成功。
“主上。”
海棠半跪在凤清城面前，凤清城从厚厚的战报后抬起头。
“眼睛痊愈了？”
“是。”
“你不是要陪着许家家主吗？怎么到这来了？”
“属下请求出战。”
凤清城停下手中批注的笔，凝视海棠良久。
“去乾州？”
“是。”
凤清城将笔丢下，靠在椅子上望着海棠。
“为本王打败凤清珺是为了木槿报仇，此次要迎战古龙是为了许谦澈报仇，呵！本王真是小瞧了你，倒是个睚眦必报的。”
“是。”
“难道你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我？”
“不管我是为了谁，结果不都是一样吗？”
海棠与凤清城对视着，眼中神色清明宁静。
“为了木槿也好，为了阿澈也罢，最后得利的不都是轩王殿下您吗？”
凤清城冷笑一声，“那本王真是感激不尽。”
原本半跪着的海棠猛地站起身“主子，海棠身为影卫为您鞠躬尽瘁是应该的，可是许家家主为了您的大业尽力得来的便是现在的结果？”
“他变成现在这样与本王何干？”
“轩王殿下，难道让阿澈与我一道去古龙不是您一手安排的？或者说让我前去古龙原本便是您计划好的吧？”
“你说什么？”
“您明明知道此次前去古龙危险重重却还是故意让阿澈与我一道儿去，因为你早就知道我们在大漠会有危险，你原本是以为凭我的身手一定能逃脱而阿澈却会葬身大漠，这样一来阿澈便会死，你忠心的影卫却会安然无恙，然后你能安心享受许家提供的物资却不用受许家的挟制，甚至在你荣登大典的那一日还能将江南许家掌握于鼓掌之间，一举数得。”
凤清城那双凤眼闪烁着寒光，海棠直视着他，无半点惧意。
良久，凤清城开口道：“果然是玲珑心肝。”
继而又冷笑道：“是又如何？”
“那么从此以后轩王殿下身边就不再有一个唤作海棠的影卫了，聂海棠会为你迎战古龙不过是要为她的丈夫报仇。”
海棠脊背笔直，声音冰冷。
“本王若是不答应呢？”
“您现在有什么本事告诉我你不答应？您现在一无权二无钱三无人心，就算你不答应难道我便不能带着阿澈离开？凭我的本事想想逃离你的控制易如反掌，这样一来你失去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影卫，还是一柄能为你所用的利刃，其间得失我想轩王殿下您能掂量明白。”
说罢海棠施了一礼便从容退出。
凤清城额角青筋绷起，他原本以为能借古龙皇后的手除掉许谦澈，哪知却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这样的局面的他没有意料到的，他原本以为凭海棠的身手一定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哪知最后却是许谦澈救了海棠，人没死却彻底赢得了海棠的心。
以海棠的聪慧自然能看出自己的打算，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决绝。
“阿棠，你这样聪慧为何就看不出我这样不仅仅是为了能控制许家，更是为了让你不离开我啊。”
偌大的营帐里，凤清城的声音空荡荡的回响着无比的落寞，却只能是说给自己听了。
那日以后海棠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不再死气沉沉但是身上只剩冰冷，愈发的像是一口深井，幽深冰凉。
凤清城冷眼望着却束手无策。
“王爷，古龙国国不出半月便能攻下乾州了，千灵国那边也没有消息，您还是早作打算。”
“落星，让海棠来。”
海棠进来时凤清城一双上挑的凤眼冷冷的注视着她，许久才道：“乾州告急，你可是如愿了。”
“我等会儿便出发，阿朱留在这里照顾阿澈。轩王殿下，如果阿澈受到一点儿伤害我不介意将你们凤家的天下拱手让给古龙国。”
凤清城望着眼前这个陌生到让他心惊的海棠，面色如常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隐藏在衣袖里的手指却戳破了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