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相守

海棠望着那紧闭着的房门，脑海中一直告诉自己他是在骗自己，可是心却还是很痛，很痛很痛。
身为一个女子该有的你都没有，你凭什么让我念念不忘？
是啊，一身血债，满手染血的自己凭什么让他来念念不忘？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姑娘，请离开吧。”
海棠心中叫嚣着，不要走！不要走！他是骗你的！把他叫出来问个明白！丢掉你这可笑的自尊心！
可是脚却偏偏不听使唤往外挪着，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质疑许谦澈的话，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
许谦澈进房门后便瘫软在了轮椅上，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
方才对阿棠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利刃凌迟着他的心，用尽全身力气和勇气才把话说完，看着阿棠受伤的神色他心中比谁都痛，可是他不能自私啊，他已经给不了阿棠幸福了。
阿棠爱自由，可是若是跟自己在一起只怕永远都得被囚禁在这许府之内，自己的身子也越发不好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一年？三年？还是五年十年。
他不敢赌啊，不敢让阿棠赔上自己的一生来陪自己豪赌。
过了许久，许谦澈才勉强振作起来，一摸脸上却是满手冰凉，呵，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一个独自掉泪的懦夫了？
海棠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可是却硬是掉不下来，只是满街的灯火在泪水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璀璨无比。
突然海棠的衣袖被轻轻拉扯了一下。
海棠转过头却看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仰着一张白净的脸一双干净无暇的眸子望着自己。
“姐姐，你是不是唤作阿棠？”
“你是谁？”
“许洛，许谦澈是我爹爹，姐姐你是不是阿棠？”
海棠蹲下来，平视着这个孩子，眉宇间干净温润，一双眼睛虽还是圆溜溜的但是依稀可以看出往后会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是，我叫聂海棠，你爹爹唤我阿棠。”
“姐姐，那你干嘛见了我爹爹后又要走？为什么要哭？”
“我没有哭，你爹爹大概是不想见到我吧，所以我便走了，你能答应姐姐好好照顾他吗？”
许洛摇了摇头“姐姐，我照顾不好他，他看见我虽然会笑，可是我觉得他的心一直都在哭。”
“为什么这样讲？”
“他现在每天都吃不下饭，即使在祖母跟曾祖母面前会好好吃下去，可是每次都会吐出来，然后又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对着院子里的海棠花发呆。呆呆的喊着‘阿棠’，姐姐，我爹爹是在想你是吗？”
“他不吃东西？不睡觉？”海棠听后觉得心如刀绞，宛如万箭穿心般。
“阿棠姐姐，洛儿求求你，回去陪着爹爹好吗？万大夫说爹爹若是再这样下去便会死，会像娘一样去一个再也回不来了的地方。求求你，留住爹爹好吗？”
海棠望着这个孩子，眼泪终于滑落。
“好，我去陪他，无论如何都不再离开。”
说罢便牵着许洛的手慢慢像许府走去。
原本守门的家丁因许谦澈的吩咐不敢让海棠进来，可是许洛却板着一张脸。
“你们要是敢阻拦本少爷也会打折你们的腿！”
那么小一个孩子，身上却有一种凌然。
海棠回道沉园的时候，满园的海棠树已经不见了踪影，剩下满园疮痍，而许谦澈穿着一身白衣背对着海棠，坐在轮椅上。
那个背影让海棠掉下泪来，那么脆弱无力，仿佛一张被浸湿的纸，一碰就会破。
海棠俯身从后边轻轻搂住许谦澈。
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记忆中那温暖宽广的背现在变得瘦骨嶙峋。
一瞬间，许谦澈便有些微微的颤抖起来，呼吸急促而轻柔。
半晌，才伸手覆住海棠搂着自己的手。
哽咽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我已经没有再一次赶你走的勇气了。”
“那就不要赶我走了。让我留下来，陪着你。”
“阿棠，你还年轻，我却是一个生命快走到尽头的人，难道你不会后悔？”
海棠的泪汹涌而出。
“所以你便赶我走，想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
“呵呵，我还有祖母，有娘，有洛儿。不会孤零零的。”
“那你就没有替我想过？你将我赶走，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依靠，你就让我一个人在人世间飘荡，然后等到知道真相的那天在后悔中死去？”
许谦澈哽咽着摇头。
“不，不，我是想要你去寻找属于你的幸福。”
“你可知道，我离开了你便没有幸福可言？我这一生历经磨难生死，唯一的幸福就来自于你。若你都不能再给我幸福，聂海棠这辈子还能去哪里寻找另一个许谦澈？”
“阿棠，你太傻了。”
海棠擦干眼泪，走到许谦澈面前，笑道：“自小我便聪明，就让我傻一次吧。人家都说傻姑娘才能得到幸福。”
说罢便推着许谦澈的轮椅进了房门。
“阿澈，我第一次来你的房间呢。”海棠环视着许谦澈的房间。
“没想到这般素净。”
“阿棠不喜欢？”
“喜欢极了。”
海棠笑着在许谦澈脸上印上一个吻。
许久不曾开怀过的许谦澈望着海棠逐渐转红的脸，笑得极为开怀。
晚间用饭时，海棠推着许谦澈走进许老夫人院子里，虽说来之前海棠已经换了女装也描了淡妆，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是见到许老夫人与许夫人的时候却紧张起来。
许谦澈笑着拍了拍海棠的手，朝许老夫人道：“祖母，这是阿棠，是孙儿视如生命的女子。”
海棠对上许老夫人探究的眼睛和许夫人慈爱的眼睛，原本扑通扑通跳着的心慢慢宁静下来。
落落大方的行了礼。
“海棠见过许老夫人，许夫人。”
“澈儿，她便是你整日挂在心头的女子？是害你变成这样的女子？”许老夫人的眼宛如利刃，狠狠地盯着海棠。
她虽然老了，虽然她的孙子从来不说，可是她知道，澈儿几次三番的受伤都是为了这个女子。现在澈儿变成这样，这个女子却无一点事，叫她怎么能不恨。想着许老夫人的眼睛便像是淬了毒一般，恨不得能将海棠凌迟了。
“祖母，孙儿说了，她便是孙儿的命，您若不喜孙儿无法，孙儿不求您待她像待孙儿一样，但是您若是伤了她，那就是要孙儿的命。”
说罢，许谦澈便扯了海棠准备离开。
海棠却猛地跪在了地上。
“海棠知道老夫人不喜海棠，可是请您相信，从此以后阿澈再不会受伤。”
说罢又狠狠地磕了头才起来。
望着许谦澈与海棠离去，许老夫人显然是气极了，身子都有些颤抖。许夫人却是欣慰的擦了擦眼角，她的澈儿终于是活过来了。
回到许谦澈房间后，许谦澈望着海棠，满是愧疚。
“对不起，方才让你受委屈了。”
“阿澈，你愿不愿意娶我？”
海棠笑着望着许谦澈。
“嗯？”
许谦澈一时转不过弯来。
“娶我啊？不是答应要娶我的吗？”
“这个似乎不是由女子先提的吧。”
“可是我等不及了啊。”海棠笑道：“我怕你又要赶我走，只有你娶了我我才能名正言顺的留在你身边，无论如何都不离开。”
“可是…”
海棠垂下头。
“不愿意吗？”
“不是的。”
“那就是愿意咯。”
“阿棠，不可以，你不能将你一生都与我这个快死了的人捆在一起。”
“呵，说这么多就是不打算娶咯。”海棠扯了扯嘴角。
“我不是…”
海棠猛地吻住许谦澈。
那么浓烈热情，带着喘息不断地加深这个吻。
“娶不娶？”
许谦澈微微一笑，“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