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村人的性命?你在开玩笑。”月煞皱眉,这会儿他怀疑这少女根本是在无理取闹,或许那鱼也不是她养的,而是野生的,想想,谁会把鱼养在小溪啊,一不小心那鱼就随着溪水溜走了。
“是啊,姑娘,我们只是抓了三条鱼。”夏雨的口气就好很多了。
“这里是罪人村!”少女咬牙切齿地说。
夏雨茫然不解,月煞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相公,你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瞟一眼少女,月煞才说到:“罪人村,就像它的名字,住着罪人的村子。不过这罪人真要说起来,是前朝的人。”
“咦?”他越说夏雨越是不解。
“前朝曾有一道律法,犯欺诈罪的犯人罪不至死,但其行可恶可恨,将此罪犯人聚于一处,子孙后代不得离开,不得从事农耕渔牧,有违者,诛全村。因为这毕竟是前朝之事,所以我以为罪人村早就不存在了,没想到……”
“好无理的律法,祖辈是诈欺犯,不代表后代也是啊,居然要后代承受同等的责罚,太严苛了吧。”夏雨不平地叫道。
月煞也认为如此,而他认为罪人村已经不存在,还有一个理由。
“本朝建立之时,皇帝下旨休养生息,废除前朝严苛律法,你们村没有去争取大赦吗?”
“当然有。”少女眼中射出愤恨的光来,“可是那狗皇帝派来视察的官员看上了当初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但姑娘早已成亲生子,不愿意跟他,而他报复我们,告诉狗皇帝罪人村的人冥顽不灵,欺诈成性,长久的惩罚没有让我们醒悟,反而变本加厉,就连他在没有表明身份之前都被骗得很惨。皇帝也不探查就信了那狗官的话,不但我们村得延续前朝的责罚,还派了大臣,说什么教化我们,其实还不是要钱的。”少女愤愤不平,说到激动处手臂挥舞,月煞和夏雨都只能低头再低头,将自己尽量缩小,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前朝,我们还能偶尔上山抓只兔子野鸡的打打牙祭,可是现在呢,把我们当成免费劳工,开荒种地,把我们绑死在了官家土地上,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得到的粮食还不够糊口,我们除了骗骗过路人,没有其他的生活来源,然后评语又是死性不改,然后又是无尽的责罚。我们已经这么惨了,你们,还不让我们活下去,在这里抓鱼,这犯了‘渔’懂不懂?我们全村的人都要被你们害死了。”
“呃,我想,我们是外人,不在这责罚的范围,我们可以在这儿做农耕渔牧的任何事,做了也与你们无关吧。”夏雨听出了一个重点。
少女眨眨眼,“对啊,你们不是我们村的人,不在责罚的范围。”
“好啦,你不用担心了,喏,这请你吃。”夏雨将剩下的那条鱼递给少女,因为他们,她受了惊吓,这鱼就当作是补偿她的。
少女迟疑着没有接。
“这是我们请你吃的,你没有做农耕渔牧中的任何一件事。”月煞替少女消除疑虑。
少女想想也是,便不再迟疑,接过鱼小嘴大张就要咬下去,但是在咬到的前一刻她停住了,看着鱼,然后将鱼插回了火边。
“我想留着回村里吃。”她向两人解释,又从衣服里摸出了一个纸包,递过去,“这给你们吃吧。”
月煞接过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个黑乎乎,馒头样的东西。
“这个是……”
“这是粗糠馍馍啦。”夏雨一眼就看出这是自己当年常吃的食物,她拿起来,扳开和月煞一人一半,咬一口,像是咬进了一嘴沙子,这感觉太熟悉了。
“好怀恋哦。”她感叹道。
月煞也咬一口,立即就吐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粗糠馍馍啊,我就是吃这个长大的。”夏雨笑眯眯地解释,以前觉得好难吃的食物,现在吃起来,别有一种风味,是因为现在它不是不得不吃的主食,而是衔接过去的零食吗?
“你不想吃就给我吧。对于吃惯了美食佳肴的你来说,粗糠馍馍是难以下咽了点。”
“不,我会把它吃完。”听了夏雨的话,他反而决定一定要将这粗糠馍馍吃完,这已经不是粗糠馍馍,而是娘子曾经的生活。他和娘子成长的环境相差太远,为了更加贴近娘子的心,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感受她生活的机会。
夏雨笑得更加开怀,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人,她都想给相公一个吻作为奖励了。
“呀!差点都忘了。”少女突然惊叫一声,然后跑出去,不一会儿抱着一床棉被进来。她将棉被递给两人,“安儿不相信你们,我也不能带你们去村里住,这床棉被给你们吧,虽说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但晚上还是很冷的。”
她的话让两人疑惑,细细端详之后,夏雨才醒悟过来,“你是刚刚那位清秀姑娘,这么说来,你是特意上山来给我们送馍馍和棉被的罗。”
“本来出门在外,谁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我们应该尽力帮助你们的,可是我们村子情况特殊,我听见你们谈论到山洞过夜,就想给你们送点东西,还有,你们要回镇上,下山后沿山脚往东走一会儿就到了。我能帮你们的也只有这些。”
“就这些已经让我们很感激了。”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加令人感动感激,“相公,你能帮帮他们吗?”
“在楚府我没管事。”月煞淡淡点出,楚府的势力或许很强,但他没沾到半点。
“那就是没办法了。”
夏雨很失望,月煞看不过去了,他讨厌麻烦,罪人村的事又涉及朝廷,最是麻烦不过,但是他更不想看娘子失望。算了,麻烦就麻烦吧。
“也不是没办法,只是花费时间精力会很多。”
“那有什么,相公你不是正在找寻自己未来的路吗,就当这个是开始的旅途就好啦,或许就在你帮他们之中你就知道自己对什么感兴趣,然后以那个为业了呢。”
“或许吧。”
听他们夫妻一问一答,清秀姑娘也听出了这两个人有能力且愿意帮助村里人度过困境,她激动得握住夏雨的手,连声道谢。
而夏雨,被她强烈的谢意弄得都羞愧起来,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她求救似的望向相公。月煞不懂人情世故,他的怜香惜玉只针对自家娘子,于是,他很干脆地拉开清秀姑娘,拎小猫似的将她提到火堆另一边。
“相公。”夏雨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她向他求救,但不是要他拎着人家姑娘的后衣领将人提开啊。
倒是被拎的人没有受辱的感觉,她想到一个更重要的事情。“你们是我们的大恩人,不能再住在这儿了,跟我回村子里去吧。”
“不用了,你嘴里的那个安儿,即使我们说要帮你们也不会相信我们,我们没必要回去体验被扫把打出门的感觉。”
清秀姑娘羞愧地低下头,这男人说得很对,以安儿的性子确实不会相信他们。
“这山洞很不错啊,能遮风,能挡雨,不比人造的屋子差。”夏雨安慰她,“倒是你,出来这么久可以吗?”
“呀!我差点忘了,我得回去了。”清秀姑娘跳起来就往外冲,她是以去村东的秀女家为借口的,本想送了东西就走用不了多少时间,结果耗了这么久。
“哦对了,我叫平儿。”到山洞口她回转身来,“和安儿是双胞胎,我们连起来就是平安。”说完,她又跑了。
夏雨看见插在火边的鱼,“她忘了鱼。”说着就要拿着鱼追出去。
“不行。”月煞拦住她,“我们不会在此停留,没有人为她证明这鱼是我们送的,把鱼给她拿回去会害了她。”
“刚刚她说拿回去你没反对啊。”
“刚刚忘了这件事。”
夏雨瞪着他,好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如果平儿不是慌着回村忘了这条鱼,提着鱼回村的她不就惨了。
“相公,这种关乎人命的事,以后请你一定要记得清清楚楚,及时提出来。”她严肃地向他提出要求。
“我知道了。”他没说出口的是最初他就想到了这点,若是提出来,以娘子的性格一定会磨着他到村子给那个平儿作证。他不是善人,更怕麻烦,所以才没提出来。而现在,他已经揽了他们这个大麻烦在身上,没兴趣让这麻烦加大,所以才会提醒娘子。
最后那条鱼进了月煞的肚子,第二天一早他们下山,夏雨本想再到村里去看看,但是月煞拉着她直接往东。
“相公,咱们不需要去村子在了解了解他们的情况吗?”
“那村里的人不相信咱们,即使咱们说是去帮他们的。再说了,最主要的不是这村子现在处于什么状况,而是朝廷对他们的态度。”
“朝廷对他们的态度,这要怎么知道?”
“我在朝廷有相熟的人。”
“哦,那我们得快点回杭城,找那个人打探,早点帮罪人村的人脱罪。”
几句话,他们打乱了在小镇多呆几天的计划,回到小镇结帐后就出发回杭城。而杭城,一个更大的意外等着他们,让他们尽快打探消息替罪人村脱罪的计划也被打乱。
月煞更没想到,他厌恶经商,不久的将来却成为了全国第一的富商,而这个小村子,更是他踏上商路的第一步,为他的商业霸途扫除了最大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