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芳华向晚

瞎老头道：“正是在下，原来赤字榜上也有老朽的名字。可不知老朽所犯何罪？”
叶紫薇答道：“这个咱们就不知道了。这赤字榜上的名字我们是只顾杀的，别的却管不了。”
瞎老头道：“这里面可有你的事情，你倒不知道了。”
叶紫薇问：“有我的事情？可不知是何事？”
瞎老头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
叶紫薇道：“您若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可以带您去见五行尊者，让他当面跟您说清楚。”
瞎老头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叶紫薇又道：“那么，离正则还有许凉，你们两个临死前还有什么问题吗？”
离正则道：“当然有，我犯了什么法，凭什么把我写进赤字榜？”
叶紫薇回道：“这个我听五行尊说过，你三十年前就杀了青龙院不少人，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你，不然还能容许你活这么久？那个许凉跟你一样，上天曾派了四位无相极使来捉拿，无相极使找到五行尊，尊者就派了我们来处理。”
离离道：“你有什么本事，说杀谁就杀谁？”
叶紫薇道：“这个倒也算不上什么本事，但五行尊者分派下任务来，咱们怎能不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离离伸了伸舌头，又吐了口唾沫，作出一副相当鄙视的表情。
叶紫薇很尴尬的笑笑，道：“好了，三位大哥，你们看由谁度他们圆满呢？”
三人之中最高大的那名男子站了出来，道：“我且来试试。”走到许凉这边，问道：“你们是全部一起上，还是分成两拨或者三拨？我建议你们一起来，不然一个一个打起来太费时间。你们觉得怎样？”
离离禁不住感叹一声：“这么大的口气？”
吴旌走上前去，略略一揖，道：“在下吴旌，请了。”
那男子还了一礼，道：“朱雀棋院赤火子。”双臂一拉，摆了个门户。吴旌袖口一甩，两手各握一条铁剑，当胸持立。赤火子道：“这等兵器，伤不得我的。”也不见双拳有何动作，拳缝中却溢出红色流光来。这些流光沿着胳膊上行到肩膀，又往全身漫延，直到把全身都包裹进了流光里面。然后大喝一声，挥拳向吴旌打来。吴旌后退一步，左手长剑削他胳膊。哪知长剑砍上，赤火子丝毫无损，倒把剑给震断了。吴旌又从袖中取出一把，右手长剑加了灵力，阻挡赤火子的拳头。
一招而过，吴旌长剑虽未折断，却仍旧没有伤到敌人丝毫，但自己持剑的手臂，却给震得麻酥酥的，胸口和手臂处的衣衫也被灼成焦炭。赤火子道：“倒是出我意料，原本想一拳把你打蒙过去的，看来一成功力终究太弱。索性就用两成。”
吴旌心道：需用水来压制他身体上的火才行。于是收起双剑，慌忙结起手印来。
李祾见状，忙喊：“这怎么来得及？”话还未讲完，那男子双拳已经凑到了吴旌身前。吴旌大骇之下，将体内灵力涌上双臂，护住胸膛。赤火子一拳正打在了他双臂之上，将他击飞出去。
他正落在了离正则身边，离正则将他扶住，见他胸膛上的双臂已经成了一滩烂肉，殷红遍布全身。离离问道：“他没事吧？”离正则手指按在吴旌颈子上，道：“性命保住了。”
李祾道：“他肯定没想到，那人速度也快了一倍。”
八位龙护见状，立刻将赤火子围住，捏起虚空诀，凌空一拉，将赤火子周身拉成了真空，又有四条软鞭缠在了他四肢，想把他凌空吊起。哪知赤火子力量强悍，抓住软鞭往身前一扯，将四名龙护扯到身前，挥拳便打。另外四位龙护急忙出手虚拉，将前面四人拉离了赤火子近处。
离正则道：“龙护退下！”从离离手中接过檀香剑，往赤火子这边来。赤火子知道此剑不凡，不敢硬接，猛然间一提灵气，张口吐出一枚火球。那火球刚一接近离正则，轰然炸响。离正则给炸了个正着，倒退两步，不料赤火子却从火焰之中冲将上来，照着离正则胸膛一拳击穿。
离离刚要抢上前去，却被许凉拉住，道：“你爹爹使了遁身术！”只见离正则却在自己身体上方出现，正对着赤火子挥剑砍下。赤火子闪身避开。
两人互相对视，思忖起如何取胜来。
叶紫薇道：“赤火大哥，他有神剑占势，不如让我来吧！”
赤火子道：“对付他我还受不着伤，其他人就交给您了。”
叶紫薇道：“也好，您可小心了些。”于是转而向许凉道：“咱们两个过过招吧！”
许凉自觉没有十分胜算，心中犹豫，叶紫薇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你没有剑，我可以跟你空手打的。”离离道：“你以为大哥哥是怕你手中的剑吗？他是怕把你脸打花了，叫你嫁不出去。”
叶紫薇笑道：“那可是谢谢了。”离离问：“你怎么还谢谢呢？”叶紫薇道：“不应该谢谢吗？”
离离苦笑一声，不再说话。叶紫薇又望向许凉，许凉道：“好吧。”
两人离开众人远些，叶紫薇举起自己右手手掌，道：“我就用手刀。”许凉便随意开了个门户。叶紫薇妙步踏上，抬掌劈出，许凉赶紧躲开，这一掌劈了个空，却把隔了七八米远的一株树给劈成了两截。许凉心道：“用剑的话还有个踪迹可寻，这下无声无息却更可怕。”
叶紫薇脚步快得如飞一般，许凉展开巽风步，还是给逼得左支右绌。两只手掌使得宛如一团云雾，哪里拆解得了？要说许凉在青龙院中这些年，一开始修行八卦五行术时吃了不少苦，却没有丝毫进步，这样才把心思都用在了旁人根本不屑深研的武术之上，后来练得就算是李祾，在不用福祾剑和法术的情况下，也能被他在十余招间打败。只可惜青龙院考试从来不考武术，许凉也就只能是次次倒数第一。后来他开始研究青龙院几百年的历史，从一些百年前遗留下来的残卷中总结出了震龙桥记载的部分法术，之后再学五行八卦术时，竟然仿佛早就学会了一般。而且很自然地将这些掺加在了自己最擅长的武术之上，使它更具威力。今日他脚下加了巽风步，指尖扣了震雷印，走八卦方位，使出狂龙搏，这已经是他最拿手，最引以自傲的东西了，却仍旧被叶紫薇平平无奇的步子，平平无奇的手刀干砍，逼得进退无门。
此刻他方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许凉与叶紫薇勉力拆解了近二百回合，叶紫薇收招停下，道：“你也不容易了，这样分胜负的话可不知还要拆多少招。你是青龙院的，我是玄武院的，徒手格斗原非你们擅长，我拿一己之长，对你之短，也不像个作长辈的。这可是我少了计较了。”
她一番思量，道：“若是单拼法力，也费事了，不如咱们来个新鲜的。”向同她一道来的那名持扇子的男子道：“百晓大哥，把您的离魂阵借来使使。”那名男子便走上前来，从怀里取出几张灵符，摆在地上，做了个简单的小阵，又将这小阵抬起，丢到空中，落下来正好将许凉和叶紫薇套进了阵中。许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叶紫薇道：“在离魂阵里，只有意识，没有灵气。”
黑暗之中，一道紫光冲虚而来，直指许凉。许凉闪身躲开，感到自己身体没有了法力，动作慢了许多。他捏了个离火诀，体内却没有丝毫灵力反应。
叶紫薇出现在许凉面前，手中握着一柄紫色长剑，挥剑便砍，许凉未及躲闪，身体已成了碎片。他努力聚起身形，心中诧异，不知道在这阵中怎么杀人，怎么自卫。叶紫薇道：“让你看看我的杀气！”话音刚落，整个天地变作殷红一片，叶紫薇一个抢攻，右手照着许凉胸口抓来，穿胸而过。
许凉惨叫一声，只觉自己胸口剧痛无比，于是下意识地抓住叶紫薇手臂，却被叶紫薇猛力一抽，躺倒在地，神智也模糊起来。叶紫薇拿自己手臂在许凉眼前晃晃，许凉见手臂上沾满了血，又望望自己胸口，心道自己就这么死了。叶紫薇道：“我不欺负你，等你明白了这里面的规矩，咱们再来分输赢。”她将手在许凉胸前轻轻一抚，伤势已愈。许凉寻思，这度空间难道是叶紫薇说了算？那么他自己又有什么胜算。
他站起身来，竖起手掌定神，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向整个空间扩散。他看不见叶紫薇在哪里，只觉身体之中渐渐伸出无数手臂，向四周抓去，无论叶紫薇藏在哪里，都逃不过手臂的追捕，立刻被逼的现了形。手臂抓住叶紫薇，一点一点把她吞噬进自己体内。整个空间，立刻蒙上了一层寒霜，冷风刮来，一派冰天雪地景致。叶紫薇突然出现，长剑斜掠，许凉不防，给削到了肩膀。两人相交三十余招，许凉招招受伤，身上一片殷红。只听叶紫薇道：“这里不是现世，你的意识被现世的情景禁锢住了，所以就如同我拿剑杀你一样。其实我手里并没有剑。”许凉心想，怎么可能？打眼一看叶紫薇手中真的没有剑，赤手空拳地出招，他情势变得好了些。
叶紫薇道：“你中招了！”右手横掠，砍在了许凉右臂。许凉痛的倒在地上，难以动弹。叶紫薇单指化作青芒，刺向许凉。却见一条白色身影冲将上来，抬手推出一掌。叶紫薇身形一晃，一指点在了那人手臂之上。许凉见那人腰间也有一柄紫色长剑系在腰带上，便往向那人。那人回头望向许凉，许凉一见，诧异万分。救他的不是别人，竟是叶紫薇自己。
两个叶紫薇面对面站着，许凉更是不知如何，便问：“这是怎么回事？”叶紫薇脸上一红，道：“看来我心下还是不想让你死的。”那另一个叶紫薇一听这话，碎作流光。
叶紫薇道：“你看这天地，明明是因为你而变得苍白，而我身处你的控制之下，却能将你打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根本没有要胜我之心。”
一瞬间，许凉看见自己和叶紫薇面对面盘坐着，闭眼冥思。又一瞬间，叶紫薇化作一头猛虎，扑将上来。许凉定住神，感觉自己身上披了一层厚厚的龙鳞，猛虎牙尖齿利，却伤不得他分毫。于是许凉开始渐渐明白过来，右手拉住左手，像抽剑一般将左手拉了下来，竟果真有一柄青钢剑出现在了右手之上。叶紫薇道：“看来你懂得了。”
许凉长剑中宫直进，叶紫薇伸手握住，另一只手化作钢刀往许凉左肩砍。许凉也不避开，腰间衣衫破损，伸出一只手来，抓向叶紫薇腰里。叶紫薇莲步轻移，却未躲开，腰带给许凉扯了下来。叶紫薇双眉一轩，向许凉道：“幸亏只是用来装饰的，否则的话可叫你占了便宜了。”
许凉丢下手中紫绫，身体之内一股寒气沁出，把四周空气都冻成了冰，叶紫薇身处冰中，动弹不得。许凉却自如地在冰中穿梭，伸手握住叶紫薇脖颈，道：“你如何这么弱？”叶紫薇道：“是你太强了。”
两人从阵中出来，正好看见那赤火子一拳击在了檀香剑身之上，檀香剑抵挡不住，继而击在了离正则胸口。离正则连分身都来不及了，一跤跌在了地上，口中鲜血如涌。赤火子赶上来又要补上一拳，却给离离拦住。赤火子道：“小丫头不想活了？”离离道：“容我问一件事。”转身扶起离正则，道：“你跟我说实话，当年你为了修炼，拿我娘作了药引对不对？”
离正则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离离夺过檀香剑，横在离正则胸前，道：“今天我替我娘报仇！”说完大哭起来。
离正则又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离离檀香剑一挥而过。
叶紫薇走到瞎爷爷身边，道：“晚辈想与您过几招，还望前辈赐教。”瞎老头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很乐意，不过似乎没有机会了。”叶紫薇问：“为什么？”瞎老头答道：“你对每个赤字榜上的人都这么客气吗？”叶紫薇道：“为什么不呢？生死是一件大事，可不要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很草率地就过去了。像这样不拿假话搪塞，而且给他们最后一次交流的机会是我们的责任。您要比我年长，相信更会了解我这么做的意义的。”瞎爷爷摇摇头，道：“你颇具执念，也很有慧根。将来还要经历一些变数的。可能现在你的变数就要来了。”叶紫薇道：“什么变数？”瞎爷爷道：“你没有感到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吗？”
叶紫薇四下里看看，没有动静。时已向晚，西天红日未落，东天却献出了月亮。叶紫薇望着那月亮发了发呆，才向瞎老头道：“我没有感到什么。”又问百晓生，“你感到什么了吗？”
百晓生摇了摇头。瞎老头道：“可是我看到了。你们看不见吗？似乎我想看见的就没有看不见的东西。连带叶紫薇姑娘的三位姐妹我也看得见。”叶紫薇问：“你到底什么意思？”瞎老头道：“我也很奇怪，上天可以阻止法力在下界的传承，却阻止不了凡人自悟。修仙之路就像是树的长成，离开了根，再茂盛的树也活不长久，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叶紫薇皱起眉头，一番难以理解的神情。瞎老头哈哈大笑，道：“你的老朋友要来和你叙旧了，你没工夫杀我们了。”
叶紫薇道：“还请前辈明示。”
瞎老头说：“你不知道吗？那为什么往东天看？”叶紫薇望向东天，隐约在一角的月亮又一次印入了她眼中。
百晓生突然道：“不好，有人来了。”叶紫薇问：“谁？”百晓生道：“这气势，似乎是……”
叶紫薇道：“快说！”百晓生道：“是明月阁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