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雨寻人

“这是哪里——海边？”柳馨雨诧异道，“你的伞。”她把伞递给苏陌。
“谢谢。”苏陌撑开伞，刚想迈出步去，却又痛的扶住膝盖。
“我去吧，李妈那么担心你的身体。”柳馨雨撑起伞便向远处走去。
“陆捷——”她高声喊道。
苏陌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情绪有些复杂，可海边这么大，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行？
陆捷喜欢在靠近码头的那片海滩上坐着，不知现在的他是否一如六年前？
苏陌磕磕绊绊的走着，雨不时淋到身上，光线很差，浅海里的小礁石不时被她误以为是陆捷。
前面似乎有一个人躺在地上，而不远处停着一辆车—— 陆捷！苏陌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手中的伞悄然落地。
“陆捷！”担心使苏陌全然顾不到浑身的伤痛，喊着他的名字跑过去。
陆捷倒在沙滩上，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雨水和海风仍掩不住他身上的酒气。
“陆捷，你醒醒，不要吓我啊！”苏陌抱起陆捷，泪如雨下，“陆捷，陆捷，你醒醒，好不好？”
陆捷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柳小姐——”苏陌喊道，却没有一丝回应，风雨掩住了她因心疼而变得细小的声音。
“陆捷啊——”她轻抚着陆捷的脸庞，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
“苏陌，是你吗？”怀里的陆捷睁开眼睛，他费力的坐起来，抱住苏陌的腰，“苏陌，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我啊，我是苏陌。”苏陌紧紧抱住陆捷，“对不起，陆捷，是我错了，跟我回家好吗？”
陆捷一点点的推开她，“苏陌，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如此对我？你为什么要那样？”
他的控诉，他悲伤的声音让苏陌后悔到了极点，“对不起，陆捷，我错了。原谅我，好吗？”她抚上陆捷的脸，他不是故意扯开她衣服的，她为什么要打他？
“陆捷，对不起。”泪水簌簌滚下，她不忍再去面对陆捷眼里的伤痛。六年，他们之间隔了六年才好不容易再见，她怎么可以伤害他？
“原谅你，你要我怎么原谅你？”陆捷拿开她的手，“哈哈。”他站起来兀自笑了起来，“我像是一个傻子，被你骗的团团转。”
“我没有骗你，陆捷。”苏陌从后面抱住他，“陆捷，别说了，跟我回家好吗？”
“你为什么要爱上严泽，还是你一直都是爱着他？”陆捷轻声问道，目光迷离，“告诉我，为什么？”
“陆捷，我爱你，我一直爱的都是你啊。”苏陌哭着辩解，“陆捷，你相信我，我爱你，好不好？”
“你为什么要嫁给他？”陆捷转过身来，轻轻抚摸苏陌的脸庞，痛彻心扉，“为什么……要把自己交给他？”
“那只是我爸妈的决定而已，陆捷，我不爱他，真的不爱他。”苏陌紧紧抱住陆捷，攥住他湿透的衣襟，心痛到连呼吸都艰难。
“为什么，为什么……”陆捷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苏陌的话，喃喃自问，他目光呆滞，心痛到了极点。
“陆捷，你怎么了，陆捷？”苏陌擦去陆捷脸上的雨水，竭力让他看着自己，“陆捷，跟我回家，好不好？”
“谁的家？我们的家吗？”陆捷突然轻轻笑着。
“嗯，我们的家。”苏陌点点头，想带陆捷离开。
“我没有家，我哪里有家？”陆捷凄清的笑笑，闭上眼睛，站在原来纹丝不动。
“你怎么会没有家呢？”苏陌心疼的摸着陆捷湿漉漉的头发，“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陆捷突然一把推开她，苏陌险些摔到地上。
“我没有家，我的家早就毁了。”陆捷跌跌撞撞的向海边走去。
“陆捷——”苏陌赶紧拉住陆捷，“别这样，好吗？我求求你，别这样。”她哀求着他。
陆捷的话让她已经心痛到了极点。
“我想应该是我求你，别这样缠着我！”陆捷大吼起来，“给我滚！”他狠狠甩开苏陌的手。
“陆捷……”苏陌喃喃道，她捂住嘴，不想哭出声响。
“别再问我为什么，你这个不自重的女人！”耳边复又传来陆捷低沉但有力的声音。
不知羞耻、轻浮、不自重……这是他对她的判词，伤心欲绝的苏陌突然感到身上一沉。
他的手无力的垂下，头聋拉在苏陌的肩膀上。
苏陌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她难以承受住陆捷的重量，却又不想再面对他醒来之后的粗暴。
她坚持着扶住他，“柳小姐——”她只能大声向远处喊道。
再没有比这更心痛的事情了吧，她多么希望陪在陆捷身边的只有自己。
隐约听到声响的柳馨雨循声走来，却看到陆捷正靠在苏陌的肩膀上，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柳小姐，你来开陆捷的车，快快带着他回去，好让李妈放心。”苏陌悄悄擦去泪水，把陆捷的车钥匙摸出来交给柳馨雨。
柳馨雨打开车门，复又有些担忧的看了苏陌一眼，“你的身体，还可以吗？”
苏陌勉强笑笑，“没关系的，我没有那么脆弱。”她打开车门，把陆捷安置好。
“真是难为你们之间的默契了。”柳馨雨的话明显带着酸味。
苏陌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那你自己小心，我在陆捷家里等你。”柳馨雨不等她答话，亦不再多言，带着陆捷离去。
苏陌苦笑了一下，车的声响越来越远。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已散尽般，苏陌虚弱的倒在地上，雨滴均匀的洒落在她身上。
痛，全身哪里都痛，泪水顺着眼角流出。苏陌连抬起手擦去它们的力气都没有。
若是她开车带陆捷回去，那个倔强的家伙若是半路醒来，肯定吵着闹着要下车。苏陌弯了弯嘴角，苦笑了一下，怎么办，她的选择只能是努力站起来离开这里。
苏陌，坚强一点吧。她对自己说。
可是，她应该去哪里？苏陌的意识一点一点在丧失，却在朦胧中感到自己正磕磕绊绊的往车停的方向走去，如老人般沧桑蹒跚的步履，过了好久，才终于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手似乎已经触摸到了方向盘，回想着陆捷绝情的话，她不应该再去陆捷家。可是，如果回家的话—— 苏陌从踏出内室房门的一刻便意识到陆捷所说的“插翅难逃”并非虚言了。别墅虽大，但仆人和保镖更多。只是，他困着她的意义何在？只是为了这样一次次的伤她吗？
回家吧，她的内心在呼唤着。可这是柳馨雨的车啊，该怎么还给她？
雨下的更细更密了，苏陌感到一阵阵冷，原来刚才的都是幻觉。就像学生时代不想早早起床，两个闹铃空隙之中的幻觉。
好想回到从前，那时的她多么幸福啊。陆捷时常跟她拌嘴，但从不会这样伤害她。
还有她最依赖、最信任的哥哥。
哥哥……想起哥哥，泪水再次流出来，哥哥，如果你在的话，一定不会让我受委屈吧？这种情况的话，你肯定会来找我的吧？
哥哥，我好想你，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呢？甚至，连我的婚礼也不出现？
远远地，馨雨便看到李妈在门口翘首等待，一看到车来了赶紧招呼保镖快点开门。“馨雨，累坏了吧？”李妈心疼的扶着她，复又疑惑的问道，“诶，沈小姐呢？”
“我没事。”馨雨的笑笑，“沈小姐在后面，开着我的车。”
“她一个人可以吗？”李妈不放心的问，接着吩咐道，“小蝶，快把姜汤熬上。小萍，给少爷准备沐浴更衣。”
“你们快把少爷扶进去。”她接着嘱咐道，“再给馨雨找身衣服换上。”
“李妈，您不进去吗？”看李妈立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柳馨雨诧异道。
“我再等等苏陌吧。”李妈继续在门口望着。
柳馨雨没有再说什么，往房内走去。
李妈看着馨雨的背影叹了口气。馨雨也很好，可她的性子与陆捷实在不合适。虽然与苏陌只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她却非常喜欢她。
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奇怪啊。
“馨雨呐，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找到陆捷的，沈小姐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啊。”李妈着急的问道，今晚上真是的，按下葫芦浮起瓢，找着一个，丢了一个。
“是在海边……”馨雨刚到这里，根本不熟悉路况，“我也不知道怎么走，是苏陌带我过去的。”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李妈着急的要命，“对了，陆捷怎么样了？”
“只是醉酒，已经睡下了。”馨雨赶紧答道。
“那就好，没生病就好。”李妈这才宽慰了一点，只是，沈小姐她还病着呢—— 正待这时，馨雨的手机响了。
是陌生号。“喂，您好。”
“请问是柳馨雨小姐吗？”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您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柳馨雨内心不禁有些忐忑。
“哦，是这样。”那边的声音很礼貌，“我是X警官，我们发现您的车停在海边，里面空无一人，想调查一下您是不是知道此事？”
没有人？柳馨雨紧张起来，“警官，不可能没有人的，我和我朋友，我们……”可这一句两句怎么能说得清呢，“您看看附近是不是还有一个年轻女子，我们……”这该怎么解释呢？
“那请您到现场来一下好吗？”电话那头的警官说道。
“对不起，警官，我刚来洹风，对这里不是很熟悉……”柳馨雨咬着嘴唇为难道。
“李妈，让我接电话吧。”一旁沉默许久的安顺终于开口道。
李妈点点头，示意馨雨把手机交给安顺。
“嗯，我知道了，警官，我马上到。”安顺把手机还给柳馨雨，“谢谢您。”
“李妈，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把沈小姐接回来。”
“嗯，要注意安全啊。”李妈嘱咐道。
“李妈，柳小姐，不好了，少爷发烧了！”小蝶慌里慌张的跑下来，“还不停的说胡话！”
“什么？！”李妈赶紧往楼上走去。